等我真的接了李亨利过来,张弦已经昏倒了,络腮胡还没醒,现在地上是两个中了孢子尸毒,会变蘑菇人的传染病绝症患者。两个都是我所心仪的人,恐惧与同情折磨着我,让我心烦意乱。
李亨利压低声音对我说:“现在只有你可以救我表弟了。”我听了心里发毛,张弦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李亨利真的想杀我然后用什么神奇古怪的法子救人?
李亨利说:“或许我早就该告诉你这个秘密,你的身上流淌着不平凡的血,注定要走不寻常的路,只是你还没有开窍,很多事你做不到。你需要觉醒你的灵魂。”
我感动很迷惑,只好笑着说:“灵魂觉醒?说得好像玄幻小说和仙侠游戏里面的情节,我一个打工归来的乡村青年,刚刚才二十岁,媳妇都没娶,我觉醒什么?李老板这忽悠也开的太大了点,我信了才是傻子咧。”
李亨利说:“没那么玄乎,你见过郭麒麟兵解时的力量,这就是大乌觉醒的力量,天地间凝于人心的一股浩然正气。”
梅生伯临死前的确拥有我无法理解的爆发性力量,也正是这种玄奇的震撼,才支撑着我往下走,才驱使我想要了解所有的真相,关于这一点,我虽然不愿意相信李亨利的话,竟然不能反驳。
我只好问他:“那你说,要怎么才能救张弦?为兄弟两肋插刀不是不可以,但起码让我死个明白,我不是二愣子,你总得让我自己去判断这事儿值不值得做。”
李亨利说:“那你听好,张弦是望帝吸血长生法的完美受益者,他平时不需要吸人血,但当他受伤的时候,就急需同类的血来提炼血精,修复自身。理论上他可以不吃饭,但一样有吃饭的需求,可以说他除了受伤吸血这个缺憾,是蚕虫化茧长生法之后,唯一堪称完美的长生人,除了长生和力量,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正常人,没有瑕疵!”
“那你呢?”我听出了他话里强烈的嫉妒,难道他们不是一类人?
“我?”他落寞地冷笑了一声:“我不会告诉你关于我的事情,但有些话还是可以讲一讲。我比张弦厉害,但没有他完美,我所要承受的痛苦,远非你能想象。最重要的是,三只鸟还没有心灵契合,你的使命没有完成,我作为三青鸟之一,又怎么会杀你呢?放心吧,救了张弦,你不会死,在给他输血之前,你只需要抽他一管血,注入你的体内就行,这就是异血的力量,会让你发高烧,而这种血液燃烧能杀死体内的孢子真菌。”
我迟疑道:“你的血不行吗?”
李亨利的目光忽然变得阴骘,咆哮了一句:“我的血是败血,当然不行!”
我被他吓了一跳,人得了败血症肯定没救了,就只能等着慢慢腐烂,他说自己是败血,世上哪有活人体内流着死亡腐朽的败血,还龙精虎猛的?我完全肯定了他这是在忽悠我,心想反正是个死,人不为求死,但求闻道,我没有选择,但起码是为了朋友。我为救张弦这样的好兄弟而死,死而无憾。
其实我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不过寻求一点精神慰藉,现在哪有时间让我过多地思考啊,再迟疑一会儿,我俩估计都要死了。
我拿起针管,心都在颤抖,这针管上都有孢子啊,他已经陷入昏迷,血液里面的孢子含量肯定也相当高了。我这是在给自己注毒啊,为了防止中毒,先给自己注毒,这还有点像中医里讲的以毒攻毒,但谁他妈也没听说过用同一种毒来以毒攻毒的,还是给自己注射致命的孢子真菌,这他妈就是在拿命做实验啊。
心里不甘心得要死,我抽了他的一管血给自己注射了。不知道多少合适,李亨利说我没有感染,一管血足够了,胡子那是因为他中毒太深了。现在最麻烦的是张弦,他不是注射的,他要吸血,这很不好搞。
我学着电视里那样,用伞柄刀割伤了自己的手腕,那叫一个疼,我慢慢割了十几下,才割破一点口子,生怕用力过猛就割断了动脉。我将手放到他嘴上,他好像有本能反应,抓着我的手一阵猛吸,这家伙昏迷的时候还这么投入,简直就是个吸血狂魔。
他贪婪地吮吸着我动脉里的血,我甚至能感觉到血液的快速流失,好像有气泡发出“滋滋”的声音,通过身体直接传导进耳膜里。到最后我头晕的不行,偏偏他抓得死死的,我完全拿不开手,脸上都有些发麻了。
李亨利不得不下狠手打晕了他,我才不至于被他吸干血死掉,我摸摸他的额头,烫的不行,脸色也红润起来,估计可能还真有效果。我想起了在古蜀遗都的时候,他也是这个症状,原来他那时候就吸了我的血,大家却都瞒着我。怪不得梅生伯说他欠我的人情,原来是指这个,他欠我一条命。
但我又何尝不是被他救了好几次,这种事,很难用一报还一报来解释,或许在有的人眼里,他先欠了你,怎么还也是不够的吧,世上的恩情本来就不是交易,自然也不能用一情还一情去衡量。我以为他发高烧,李亨利说他身体发烫是正常的,是为了使血液挥发吸收而产生的身体燃烧现象,但奇怪的是,我除了感觉有几分钟的烫烧感,身上并没有出现什么不适,更谈不上昏厥,可能我真的没中毒多深。
其实我并不是那么无私奉献,刚才李亨利讲的一些事,完全震撼到我了,我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渺小的生命毫无意义,在他们这样强大的气场面前,我怯懦了,我绝望了,所以我屈服了。
等张弦和络腮胡都醒了,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过满是蘑菇孢子的神河,张弦看着何晓晴的尸体,好像还有点难过。我知道何晓晴来这里肯定不简单,张弦口中的“故人”,很可能就是李维生教授,特别是我知道了李亨利就叫李维生,再想想那个在成都老去的李维生,让人不寒而栗。
但话说回来,何晓晴再有城府,她毕竟是个小姑娘,莫非就没有一点天性?至少就相处来看,我认为有些东西是骗不了人的。她对张弦的心思,傻子都看得出来,我想任何一个人,只要他不是铁石心肠,对真心喜欢或喜欢过自己的人,都会心生怜悯的吧。
我又想起了在四川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有些回忆像风一样逝去,有些心塞却像花香一样弥久。或许我们不能苛求人人都像你对他的善那样去对你回报以善,因为你不是为这个交换而去做这一切的,无论怎样,你始终难以忘怀当时的“美好”。
这才是真的。
何晓晴跟踪我们显然有目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如果女鬼从来都不是女鬼,那么刁黎明从头到尾就是在演戏,他甚至差点杀了吴敌。如果这是真的,那他也太阴险毒辣了些,我身边等于埋了一颗丨炸丨弹,随时都会要了所有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