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利点头,说:“你多半不理解怪异不外泄,我就讲给你听听。关于怪异外泄有个古老的说法,叫‘泄正气’。你乱讲这些事,在社会上搞得人心惶惶,必然导致正气不足,邪魅侵体,整个气运都是相连的,下斗自然也交不上好运,当然也就泄了财气,轻则徒劳无功,重则丧命地底。干这行,都是为了求财,泄财的事情没人干。”
他又笑了一下,摇头说:“但我要告诉你,‘泄正气’虽然明面上说是这个理,但要死信迷信那就是扯淡。其实但凡出粽子的地方,都有好冥器,一旦你泄了怪异,被有心的行家发现,那这地下就不太平了,人一旦斗争起来彼此算计,比粽子恶鬼还要凶得多,这不就是泄正气吗?防鬼神容易,防人难啊。”他说完这话,朝刁黎明看了一眼。
刁黎明嘿嘿笑着说:“老板说的在理,有些人算计起来,那是防不胜防啊。”他一边说,一边拿眼瞟着吴敌。
吴敌嘴角一撇,无声哼笑,干脆不说话,掉过去假装没看见。
李亨利点头说:“小刁你跟了我多少年了,可以说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当初我看重的,就是你头脑灵活,在下面能控得住。但人家老吴经验丰富,老成持重,这一把刷子你再学二十年也比不了,这是你要学习的地方。大锅饭从来不是一个人能吃得完的,要想把饭做熟,顿顿吃好,还得是众人拾柴。”
他拍了拍手,一边往前走一边说:“你自己慢慢悟,胡子是个有情义的汉子,多跟他学着点儿,你为我也是出生入死过多少回,吃香的喝辣的,我姓李的不会落下你。但有些事儿咱不能干,犯了众怒,我也保不住你。”
刁黎明一听慌了神,忙说那是那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老板说的有道理。听得吴敌摇头冷笑,连我都有些莫名其妙。
在我看来,李亨利之所以说这些话,无非是在最后该分利益的关头,故意拿亲信说事,以此提醒大家不要存什么歪心思。但也许是他发现了什么,至于是说给刁黎明听的还是说给大家伙听的。
这两种情况我还吃不准,可能性各占一半。
至少我嗅到了一股味道,那就是分赃的时刻到了,有人起了二心,李亨利发觉了,但我没发觉。说实话,我跟着他们倒了也有好几个大墓了,到现在还是吃西阳铁丘的老本,一个蹦子儿没看到,虽说钱财如今不是我的目的,可要说我多么高兴,那是假话,谁他妈吃饱了撑的不要钱替人卖命。
我们跟上去,我就半开玩笑地说:“我想大家肯定没有二心,不过咱们到了阳面上也该放松放松,不能老绷着,李老板是不是也开开工资,让我多喝几口花酒。”
李亨利回头看看我,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这自然是应该的,诸位劳苦功高,这一次咱们就好好聚一聚,散个财。只要咱队伍齐心,以后赚钱机会是大把的有,我李某人不是白眼狼,不吃独食。这里我说句实心话,队伍走到这一步,真正的财富我都还没见着咧,好戏可都压着轴,就看你能不能继续往下走。”
一路相安无事,一直到我们走到神河岸边,“玄武”、“白虎”两尊巨神兵还在广川王尸被切断的残存执念下随意游走,显得呆滞而又笨拙,那怪异的姿势看起来甚至有点恐怖。
手电筒灯光一打,我发现神河里白花花的,那条大黑蛇身上长满了乳白色的蘑菇,看来死了很久,浮在水面上。它的四周浮满了黑色的甲壳虫,身上也都长满白色的小蘑菇,乍一看就像是紫色浮萍开满了白色小花。
李亨利摊摊手,习惯性地轻佻着笑起来:“没有办法徒步下河了,那就劳烦那两位青铜巨人兄吧。不过你们要控制好,巨人的手只要那么轻轻一捏,就算是我这样的身手,那也是个死。或者它手脚没个轻重,只要神河里的水花那么轻轻一溅,我们全都会变成蘑菇种植场。”
我们赶紧去控制了那两尊巨神兵,由我和张弦来启动操作,下到水里之后,将他们托在巨人手心,一次性送了四个人过去,正当我回头去接络腮胡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晕倒在地上了。我在水里打了个招呼,张弦赶紧又开回来,将巨神兵靠岸停在水里,和我一起上了岸。
我们用强光手电朝他身上照射过去,看到他指甲里都长出了小小的白蘑菇,看来这种孢子尸毒太厉害,生姜大蒜青霉素都不能杀灭,他能坚持这么久,已经是人类的极限了。
张弦紧锁着眉头说:“得亏了胡子在斗里混这么久,要换成一般人,早就捱不住了。”
怪不得胡子一直不让我们接近,他早就知道自己大劫难逃。
张弦说:“胡子是个性情中人,虽然我和李老板都知道他来历不单纯,恐怕和一个故人有关,但你也看到了,他做事情一马当先,的确是拿命在保护队伍,要是这样的人都该死,这斗下着也没意思了。什么长生,什么未来,什么真相,都得建立在你还有颗人心的前提下。”
“还有个办法,我给他输一点血,他就能熬过去!”我正诧异于张弦今天话怎么变多了,他忽然就说。
我知道他的血很神奇,但我却怀疑这样能不能行,毕竟他刚刚煽情了一把,让我还有点不适应,况且李亨利看到金尸都只有躲的份,连碰都不敢碰。
我这么想着,就问他有几成把握,别瞎搞胡来医死人。
他犹豫了一下,说试试看,把握还是很大的,要讲数据倒说不上来。说完他就在络腮胡口袋里翻东西,一边说:“但愿我运气好。”
我吓得心脏在胸口直跳,他这么拼,自己不会感染吗?他在胡子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根注射器,哈哈笑着说:“我的运气是真不错。”
他先从自己身上抽了血,再注入雷明的血管,我怀疑地说这能行吗,别把自己也搭进去,两个人血型要是不一样,排斥起来反而加速死亡。
张弦笑了一声,继续抽血注血,一边说:“我的血百搭。”
这不科学,世上哪有百搭的血?就算是O型血还分个阴性阳性呢。我问他,他却反问我说小郭,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我说:“咱俩谁跟谁,你别搞得跟临终遗言似的,有话就爽快点。”我说你从上古坟墓里突然跑出来,除了那个跟你貌合神离的世仇表哥,你哪还有亲人,我早就当你是我家兄弟了。
张弦一边不断给络腮胡注射鲜血,一边说:“我有两个心愿,一是了解我长生的本质,二是找出申屠红英变成幽浮灵的原因,不然,我死也不甘心。世事无常,真正有操守的人不会为了自己的执念而放弃做人的准则,如果我不行了,你能帮我试着找找看吗?”
我说:“呸呸呸,我还是把你表哥找来吧,他本事大,懂的也比我多,能办事。小哥你可别吓我,我胆子小,辣条都不敢吃一块钱的。”
张弦一听急了,沉着脸说:“如果你叫他来,他保准弄死你来救我。你知道吗,我很累,你不要瞎捣乱!”
我一听这话有门,都说人情急之下会说错话,这话一点也不假,我看他对无尽生命似乎感到心灰意冷,只是没有什么爆发点,现在正好可以救个还不错的人,他估计就有点一心求死的味道,但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我知道小哥你很厉害,懒得管你!等胡子好了你自己载他过来吧,我先走了。”他听了一愣,看得出有些失落。我心里暗自得意,心说等我将李亨利接过来,你想死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