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漫长的沉寂,静得让人心里发慌,我和他拉了几句家常,故意趁机问他:“老吴,你怎么和李老板认识的?”
吴敌爽朗地笑着说:“要说起这话,也是偶然认识的。我们吴家从鞑子皇帝那会儿开始就干着倒斗的营生,追溯起来倒更早,最先是三国时的贼王派,后来传到我吴家先祖手里,正是元朝开朝之时,其时宋室江山已经易主,新朝廷就设立了一个官职,叫做‘摸金校尉’,我们吴家也借这个机会将贼王派发扬光大,有了气候。家业大了,子女也多了,开枝散叶下来,到如今已经是个庞大的家族,技术上也分成了掘墓、倒斗、开门、引路四个派系。”
他似乎也闲的慌,索性跟我讲开了:“掘墓顾名思义,就是强行破墓,这是最低级的,也是见效最快的,没什么技术性可言,对冥器和墓室的破坏性也是巨大的。倒斗这活儿,你在一些盗墓小说里也看过吧,这个比较有技术含量,难度不刁钻,也最常见,因为挖的盗洞很像是个倒扣的漏斗,所以才有这么个名称。开门这一派也很简单,其实和掘墓相比,无非破坏性小一点,没什么可谈的,不过他们对于开各种墓门,倒是很有一套,哪怕是死扣,都有办法可想。引路一派就是个细致活儿了,不过费时费力,简单说起来就是挖盗洞,跟地鼠一样打长洞,直通墓心,成功系数最高。不过由于这个方法的特殊性,这一派的人一般只盗大墓,不然出不了什么好东西,很可能亏了工钱,这一派也很考验技术,要是不会看方位,可能挖过去才发现被死墙给堵了,白费功夫不说,还很有可能遇到地埋尸。”
他笑了笑,摸出根烟点了,说:“我跟你说那么多都没什么意思,还是长话短说吧。我认识李老板,是在二十年前。不瞒你说,就是在这里,他救了我的命。那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打定心思要跟着他干。”
“你是不是来下这个斗,遇上猫脸人了?”我好奇地问。
吴敌点头说:“可以这么讲,但斗里的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当时的危险可不光是猫脸人,还有尸鳖……”他似乎觉得说漏了嘴,就不再说了。
我看他说来说去,也确实没什么奇特之处,跟说古、唱戏文差不多,倒是最后这几句话,真有那么点意思。我还想多问几句,忽然发现洞口地上白影一闪,那条小龙一样的生物竟然跟着我过来了,它在洞门口窥探着,时不时缩回脑袋藏匿起来。
我感到有些好奇,就对吴敌说了先前的事儿,他兴奋地看着这条“小龙”,偷偷地将我拉到一边,并让我不要惊动它。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先听了他的,那条小龙看我们给它让出了一条路,探头确认了之后迅速冲过去,钻入另外一个溶洞。
吴敌说:“这是洞螈的一种,是古书上说的一类龙,有它的地方就有岩金,我们悄悄跟上去,里面藏着连猫脸人都不敢靠近的秘密。”
我看他说得这么自信,就想知道他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没讲。猫脸人的确畏首畏尾,从理论上看,似乎越靠近那个区域,猫脸人就越是不敢过来,安全系数也就越高。虽然张弦和梅生伯没来,我跟着一个危险的吴敌,总比接触猫脸人要强,就算要打架,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所以我虽然有点胆怯,却没理由反对。
这条洞螈刚才和我那样近距离的接触,它都不敢对我下口,可见没什么威胁性,我们远远跟着它,两个人一言不发。走了很久,我忽然发现这条溶洞和别的不太一样,我们没有再走过岔道,竟然一直通往地心。
走了一阵,我开始感觉到冷,后来有感觉有点热,这时候我无意看了吴敌一眼,发现他有点不对劲,满头是汗,我问他:“你还好吧?”
吴敌听我问了,就扶住墙壁上的石钟乳稍作休息,喘着粗气说:“嗯,我们继续走吧。”
他好像身体不太舒服,平时虽说猛得像头老虎,但毕竟四十多的人了,跟我还是没法比。我想要扶着他,谁知道跟他的手臂一接触,整个人像是被电触到一样,突然麻痹了。
我从小就怕电,心里很惊恐,忙提议说:“好像哪里不对劲,这里的环境十分特殊,我们身上居然带电。我看,就不要下去了吧?”
吴敌想了想,说:“那你在这里歇着等一会,我再往前走一段看看。”
他这么坚持,我也不可能真的坐下来等,毕竟这里非常诡异,两个人分开是大忌。前面忽然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很清脆,估计是那只洞螈碰到了什么金属制品。这样也就证实了一件事:这洞穴里面的确有轻薄的金属物件,很可能就是冥器!
我注意到墙壁上有什么反光的线条,好像是人工镶嵌的金线装饰,忙提醒吴敌注意看,吴敌看了之后惊喜地说:“是岩金!这么多藏量的高纯度天然岩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果然是个血龙脉啊!”
我一听是岩金矿脉,登时有点喜出望外,岩金矿脉又叫血矿脉,是说这种金子就像是巨龙的血脉一样,延绵不绝。吴敌说:“别傻笑了,我们赶紧下去吧,听刚才那阵响动,前面应该就到头了。”
我们加紧走了十几步,转了个小弯,前面发现了生火的痕迹,我观察了那些燃剩下的木头,不像是最近烧灼过的痕迹,炭化得很厉害。
我很好奇,忽然想到那本考古队员日记,心里顿时一咯噔,这儿该不是二十年前,那支考古队发现棺材的地方吧?
为了证实我的猜想,我一边走,一边特意观察着,这里有很多低矮的粗制石台,台子上有些青铜灯盏,不过很多都烂掉了,有的滚到了地上,刚才洞螈估计就是碰到路上的灯盏,顺着台阶滚下来时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看着这么多石台和青铜制品,我心说真的找到墓葬了,这么大的墓葬地居然建在山腹深处的溶洞里,任谁也想不到,因为这种奇特的风俗在历史上从未有过。
吴敌对这里显然十分熟悉,我问他以前是不是来过,他说来是来过,不过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深入地进到山腹里面来。我觉得他这话很不靠谱,以他的老成,如果知道猫脸人害怕这洞穴深处的东西,应该是会想要弄个清楚的,先不说可能有冥器,单单为了对付猫脸人,也值得探究一番。
更何况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并不单纯。那个青桐古棺摆放在史前溶洞里,显得特别突兀,肯定不会是孤立的存在,必然是某个事件中的一环,而我所能倚靠的,仅仅是一本老旧的考古日记,我想到第一次发现尸鳖的时候,何晓晴的话也透着神秘,她好像瞒着我什么。
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人看到了什么,会不会有人还活着,这应该是一个切入点。我虽然不关心,可已经身在局中,如果不提高警觉积极应对,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忽然感到很孤独,没有人可以信任,唯一支撑起希望的因素,就是我俩都是大活人,在对付猫脸人这件事上,毫无疑问是站在同一阵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