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隔着竹帘间的缝隙，叶小鱼和江野看到来人一身黑衣，连头脸都裹在黑色的蒙面巾里，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黑白分明，分外明亮。
他穿窗而入以后，就站在窗边上，一动不动，目光扫过整个房间，最后停留在竹帘上。
月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地板上和竹帘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即使隔着竹帘，叶小鱼也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穿过竹帘，落在江野和自己身上，虽然犀利，却并没有什么敌意，反而更多的是一种好奇和审视。
双方就这样静静隔帘对峙，远处虫鸣声此起彼伏，房间里却静谧到了极点，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良久，黑衣人终于开口说话了：“江野，你好。”
他的声音很年轻，说话的语气有些干巴巴，还带着一点点紧张，像是那种不经常跟人打交道的人。
“你是谁？”江野的声音反而比他更放松。
“我是谁不重要，我来这里，是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去见他？”江野淡淡笑道，“你们用那个冒牌货，把我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见个人？”
“是的。”黑衣人承认的很干脆。
“为什么要兜这么大的圈子？”
“我们也是不得已，你见到他就知道了。”黑衣人继续干巴巴的说。
“小鱼儿，有些人的想法真是很奇怪，以为只要玩点花样，找个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人，鬼鬼祟祟跑过来，对我说几句话，我就要受宠若惊的去见他。”
叶小鱼扑哧笑出声来。
黑衣人愣在那里，江野的反应，绝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江野说完以后，懒洋洋得往席子上一躺：“你说的那个人，要是真想见我，我在这里等他，这寨子也不是太大，三天时间应该够我玩一遍了，玩完我就走人，他要来的话，就抓紧时间。”
黑衣人的呼吸声渐渐粗重起来，显然心情很复杂，因为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预定的轨道。
叶小鱼心里偷笑，她自然知道，江野心里，只怕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那人，可是他表面上偏偏就是一副爱来不来，爱见不见的样子。
绝对不按套路出牌，让对方无迹可寻，这就是江野的行事风格。
“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这世上，还有一个和一模一样的人？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身世，不想知道你的父母是谁？”黑衣人沉默良久，这才问道。
“我当然想知道了，我也会去追寻这些问题的答案，但是我最讨厌别人用这些问题，来挟持我。”江野的眼中闪过嘲弄之意。
叶小鱼觉得这时候的江野，特别酷。
“他不能来见你，”黑衣人迟疑了一下，“他被下了禁制，活动范围，不能超过十米。”
“那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引我到这里？他可以直接派人找我，完全用不着搞个冒牌货出来。”
“其实这不是他的主意，他只是想让我们把你引到这里来，而我的同伴，有些、那个异想天开……”黑衣人说的很艰难，也很诚恳。
叶小鱼感觉这个黑衣人似乎不经常同人打交道，没有什么谈判能力，江野三言两语之下，就溃不成军。
江野没有说话，叶小鱼却有些愤愤不平：“异想天开？一句异想天开就可以了？你知道不知道，你的同伴把芭娜害的多惨！”
黑衣人越发的紧张起来：“他、他已经知道错了，被、被关起来反省……”
“反省有什么用？快点让他来找芭娜，给芭娜道歉，把事情都说清楚，然后乖乖接受芭娜的惩罚！”叶小鱼凶巴巴的说。
一想到白天看到芭娜时的情形，叶小鱼就很替她打抱不平，更何况，对方居然还冒充江野！
“你、你们如果知道他的名字，就、就会去见他吧……”黑衣人已经无计可施，只能打出最后的底牌了。
“他的名字有这么大魅力？”江野不以为然道。
“他、他叫卓谦祺。”
……
56
“卓谦祺”这三个字一说完，江野和叶小鱼就像被施了魔法，定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半晌，江野才嘶哑着嗓子说道：“你再说一遍，他是谁！”
“卓谦祺。他说只要你听到他的名字，就一定会去见他。”黑衣人干巴巴的说。
江野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掀开帘子，冲到黑衣人面前：“现在就带我去见他！”
……
一直到站在卓谦祺面前，叶小鱼还有种恍若如梦的感觉。
这里是一个极大的山谷，四面都是高高的断崖，即使是在云南这种崇山峻岭连绵的地方，这种就像井底般的山谷，也是极为罕见。
他们从一条天然形成的地下河道里面进来的，如果没有黑衣人带路，外面的人，根本就找不到这里。
山谷里面零散的搭着十几个木屋，有点像苗人的吊脚楼，离地面有两米多高，只不过并没有长梯供人上下，就悬空立在那里。
他们跟着黑衣人走到东面的一处木屋，黑衣人抓住屋顶上垂下来的一条软藤，如猴子般嗖嗖两下就爬了上去。
叶小鱼这才注意到，这里的每一处木屋，屋顶上都垂着几根长长短短的藤条，原来是供人攀爬进屋。
这种进屋方式自然难不倒江野和叶小鱼，两人抓着藤条上去以后，站在了屋门外的露台上，屋门已经打开，黑衣人站在门边，朝他们做了个请的姿势。
屋里面没有亮光，月光照在门前的木地板上，朦胧的光线里，可以看见屋子中央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目光炯炯有神，正盯着江野。
他剃了个光头，身上穿了件白色的袍子，有点像僧人穿的那种僧服，通身都散发出儒雅睿智的气质。
如果不是在云南的荒僻山谷里见到他，叶小鱼一定会以为他是古寺里面的得道高僧。
想到随云子讲的发生在二十年前的那桩事情，再看眼前这个如高僧般的中年男人，叶小鱼无论如何都把他和那个疯狂的卓谦祺联系不到一起去。
江野在门口顿了顿，随即把叶小鱼往自己身后一拉，大踏步走进屋子，一直走到卓谦祺面前一米远的地方，才停下来。
“当年的小小婴儿，已经长这么大了，二十年岁月，弹指一挥间……”卓谦祺看着江野，轻轻一叹。
“二十年前，随云子小师叔的父母去找你，就再没了消息，你可知道他们的下落？”江野问道。
叶小鱼没有想到，江野见到卓谦祺后，第一个问题，竟然是问随云子父母的下落，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江野表面看上去有点玩世不恭，疏阔不羁，可是骨子里，分明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他们死了，就埋在缅甸的丛林里。”
“凶手是谁？”江野嗓子有些嘶哑起来。
即使心里早就猜到李一尘夫妻的结局，可是听到卓谦祺说出来以后，叶小鱼的心还是往下一沉。
“我答应过一尘大哥，不会告诉任何人，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卓谦祺说道。
房间里静默下来。
良久，江野才重新开口说话：“我是谁？”
“二十年前，我亲自给你接生，你母亲就是风裳，当时风家家主最疼爱的小女儿，也是霹雳州苏丹的王妃。”
虽然心里早已熟知这件往事，但是亲耳听到二十年前的当事人说出来，江野的身体还是一震，握着叶小鱼的手，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叶小鱼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
“她、她生下我以后，怎样了？”良久，江野才平静下来，但是声音还是微微发颤。
卓谦祺沉默了一会，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摇摇头：“不知道，她生下你的第二天，就失踪了。”
叶小鱼忍不住问道：“m国山谷里发现的风裳王妃的尸体，是不是她本人？”
这个疑问，从听到随云子讲述往事的时候，就盘旋在叶小鱼的脑海里，按理说，就算当时发现的尸体，面容毁损严重，不过凭着当时的法医技术，也能分辨出是不是风裳本人。
但是毕竟这件事情牵扯到了王室和世家，假假真真，也就是他们对外的一个说法罢了。
卓谦祺的回答依旧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