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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齐修盘坐在蒲团上,如老僧入定,完全不受饥寒和食物的诱惑,顿时让我各种羡慕嫉妒恨,也不知道是因为齐修本人禅定功夫深,还是因为身体里有莫纳星人的缘故。
就在我打量齐修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看见李振江侧头看过来,目光在齐修身上停留了一会。
很显然,在这种情况下,齐修如此凝定的表现,引起了李振江的注意。
不过很快,李振江就收回目光,又开始专心画画。
汗湿的内衣贴着皮肤,越来越凉,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同时,我听到了牙齿打架的声音,不过我是我发出来的,而是郑贝蓓。
郑贝蓓天生热爱各种运动,跑步、爬山、攀岩、拳击之类的项目,都曾涉猎过,体质比大多数女孩子甚至一些男孩子都要好很多。
可是,她毕竟没有像我这样,从小练传统武术,也没有像我这样系统的修习过瑜伽,所以她现在比我难熬多了。
“静静,你不、不是和齐修聊、聊过,那什么喜马拉雅山的禅修圣地,可以在冰天雪地里,用、用体温烘干裹在身上的湿、湿毯子,快、快教我。”
郑贝蓓一边哆嗦着,一边在我耳边说道。
我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她这是病急乱投医吗?不错,禅修达到一定境界,确实能够达到这样的效果,可是,我如果有这样的水平,还会冷的直打哆嗦吗?
其实,用现代医学,也能解释为什么禅定到一定境界,人体会出现这样神奇的功能。
科学家已经发现,人把注意力高度集中在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上,血液就会大量涌向这个部位,血液会带来热量,这个部位的皮肤温度会比别处高一到两度。
有科学家,曾经给一位有过三十年禅定经验的修士做过测试,让他在入定后,把意念全部集中在手心,结果一分钟后,科学家测出他的手心温度,竟然达到了四十度!
可是他身体的其余部分,都是正常的三十七度。
不管是瑜伽的冥想、佛家的禅定、道家的修真,都很讲究对注意力也就是意念的训练,让修习者能够进入“忘我”的状态,因为这是修行的基础,也是根本。
其实在我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很容易就能做到“忘我”,回想一下,在我们玩泥巴,玩沙子的时候,根本听不到爸妈呼叫吃饭的声音。
因为孩子的心,最纯净最直接最简单,所以能够全身心的投入到当下那一刻中,不受过去未来的牵绊。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加,人的心承载了越来越多的牵绊,过去未来都压在心中,想做要到心无旁骛,就越来越难。
所谓修行,就是能够回到当下。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郑贝蓓问我那句话以后,我的脑海里面突然浮现出往日读过的书籍,有关于传统武术的,有关于瑜伽修行的,还有佛教道教的一些典籍。
这些书,有些是很久以前,在爷爷的逼迫下看的,有些是为了应付瑜伽考试时看的,有些书是什么时候看的,又是为了什么看的,却都已经忘记。
当时应该是生吞活剥,死记硬背下来,根本不理解其中的意思。
可是在这一刻,在郑贝蓓在我耳边问我的时候,那些我以为已经遗忘的东西,此刻却变得清晰简洁,就好像它们一直潜伏在我脑海的深处,此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开始从大海的深处苏醒过来。
“发呆……”我喃喃说出这两个字来,像是在回答郑贝蓓的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发呆?”郑贝蓓重复了一下,满眼的茫然,“什么意思?我让你教我怎么烘干衣服,你让我发呆?”
我没有看郑贝蓓,而是看着齐修,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澄澈的眸子定定看着我,而我的全身,僵硬的像一块木头,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自行其是,已经不再听从大脑的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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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状态,我的意识无比清醒,五感甚至比平时更敏锐。
我能看到齐修眼睫毛上面沾着的细小灰尘,能嗅出羊肉煲香味里的十三种不同的调料气味,能听到不远处的雪地上,一只小虫爬过的声音,能感觉到空气滑过皮肤时,汗毛轻轻的弯折。
这种情形,有点像我在入定状态时的感受,不过又和入定不一样。
因为入定的时候,所有的觉察都不是通过眼耳鼻舌身来感知的,而是通过意识的延伸去感知的。
换句话说,意识像一张网,平时笼罩的范围,只在躯体之中,而在入定的时候,意识这张网开始超出身体的范围,向外界扩散,能扩散到多大范围,取决于入定者的修行功力。
可是我现在的情形,就好像眼耳鼻舌意每一个器官的觉知都被放大了数十倍。
偏偏我的身体却又僵硬的如一块石头,想要抬起一根小指头都做不到。
齐修澄澈的眸子像一汪清潭,我在他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随后,他的眸子里面,又出现了郑贝蓓的影子。
我用眼角余光看到,身边的郑贝蓓,一动不动的盘坐在蒲团上,脸上表情非常放松,一双大眼睛也像我这样,定定看着齐修。
她也着了道?
现在我和郑贝蓓的情形,倒真的像是在发呆。
难道是齐修对我们催眠了,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那黑白两枚玉指环没有压制住莫31的意识,让他重新控制了齐修的身体?还是说齐修的自我意识苏醒过来了?
不对啊,按照我对莫31的了解,这个傲慢的莫纳星人,如果真的苏醒过来,多半会立刻大打出手,绝对不会这般“忍辱负重”,受地球人的折腾。
而且如果莫31苏醒过来的话,齐修的眸子怎么会澄澈的一尘不染,应带是幽黑如深渊。
可是如果是齐修的自我意识苏醒,那眸子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澄澈,而且他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对我和郑贝蓓催眠。
脑海里转瞬闪过无数念头,我却始终摸不到半点头绪。
虽然我和郑贝蓓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可是因为我们没有任何动作,始终盘坐在蒲团上,所以周围的学员,并没有发现我们的异样。
只有李振江,在我身体僵硬住的那一瞬间,我注意到,他手里的画笔突然顿了顿,过了片刻,才重新落笔。
因为他背对着我们,所以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由于我突然变得敏锐的五感,我能看到他穿的作战服,后背微微鼓起了零点三毫米。
换句话说,他察觉到了什么,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可是身体里的劲气却开始流转,以至于衣服被劲气所激,微微有点变形。
当然,如果不是我的视力突然变得如此敏锐,也不会发现这么细微的变化。
我心中一凛,越发觉得这个李振江不可小觑,难怪伊峰秋一定要让我和郑贝蓓参加这期的训练营,这训练营的两个教官,在不动声色之间显露出的手段,已经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他们真的是地球人吗?
不过我现在没时间想太多,因为我的五感突然间从外部世界收了回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就是我的身体。
我看到雪白的骨骼,红色的肌肉、包裹着肌肉的白色筋膜……
我听到了血液在毛细血管里流动的声音,心脏的跳动声,胃液从胃壁里分泌出来的声音……
我嗅到了血的味道……
我尝出了唾液里含的酶、水各自的味道……
我能意识到细胞的分裂、新生、老化、衰退,新细胞取代了死去的细胞,我甚至能意识到那纠缠在一起,呈双螺旋结构的分子链的存在……
大脑越来越热,就好像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cpu,而我的五感,就好像计算机的接口,正把从身体里面搜集到的海量数据传给cpu。
我真担心下一刻它就会承受不了这种高温而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