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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然心里暗自警觉,可是表面上还是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冲着李振江勉强笑了笑:“你们正在上课吗?”
李振江放下手里的画笔,微笑说道:“不错,我们正在上课,你们三个过去,跟他们坐在一块就行了。”
“难道这节课是在比谁的打坐时间长?”郑贝蓓好奇的问道。
那二十二个学员确实像是在打坐,他们每个人身下都有一个草编的蒲团,而且每个人都盘坐在那蒲团上,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只是他们的表情太古怪太紧张,没有半点打坐时应该有的平静和放松。
“错!”李振江摇摇头,“这节课的内容,叫做‘诱惑’。”
“诱惑?”我和郑贝蓓疑惑的反问了一句。
“我们今天没有吃早饭,起床后直接到了这里,从七点一直到现在,”李振江目光扫过他手腕上带着的表,“现在是十二点四十三分,将近六个小时,没有再进食任何东西。”
我隐隐明白了什么。
“我做的羊肉煲,堪称一绝,”李振江话题突然一转,“所有人吃过之后,都会赞不绝口。”
“光闻这香味,我就觉得,我以前吃过的那些羊肉煲,简直就是渣。”郑贝蓓咽了咽口水,喃喃的说。
“这鼎里的羊肉,选取的是呼伦农庄里的七个月大的公羊,农庄里的人今天早上把活羊送过来,杀好后,选取肋下最鲜嫩肥美的部分,切块入鼎。”
呼伦农庄在y市边上的一个郊县里,里面养的羊全是来自呼伦贝尔草原,在y市鼎鼎有名。
“这鼎是生铁铸成,我专门订做的。做羊肉煲,一定要用这种材质的锅子,传热均匀,烧出来的羊肉才能充分入味。”
我觉得我的肚子更饿了。
“至于羊肉煲里的那些调料,该用什么产地的,哪些调料用新鲜的,哪些材料用炮制好的,以及什么时候放什么调料,都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羊肉煲的味道,就会差许多。”李振江娓娓道来。
“我可以尝尝吗?”郑贝蓓又咽了咽口水。
“当然可以,羊肉煲已经好了,一直煨在这里,”李振江含笑说道,“你看,大家的碗筷都备好了,谁想吃,随时都可以吃,这么冷的天,吃上一碗热腾腾的羊肉煲,是一种享受。”
确实,在大鼎旁边,放着碗筷。
郑贝蓓哪里还忍的住,迈开步子,就要上前,先给自己来一碗香气四溢的羊肉煲。
虽然我的口水已经在嘴里泛滥成灾,但是看着李振江温雅的笑容,再看看那些学员,总觉得有些不安,赶紧一把拉住郑贝蓓。
“静静,你拉我干嘛,又冷又饿的,吃饱了才有力气上课!”郑贝蓓嚷道。
“你先别急,李教官,你说这节课叫‘诱惑’,能给我讲讲具体内容吗?”我按着郑贝蓓,朝李振江问道。
李振江眼眸幽深:“食欲是人最基本的欲.望,也是活着的最基本要求,对一个饥寒交迫的人来说,美味的食物,无疑是最大的诱惑,甚至远远超过一个脱光了的美女。”
好吧,这点我也赞同。
“这节课叫‘诱惑’,就是考验一个人抵御最本能的诱惑的能力。他们都很冷很饿,”李振江侧头扫了一眼那22个学员,“你们现在的情形,应该和他们差不多,甚至比他们更冷更饿。”
“谁一旦抵抗不住诱惑,过去吃了鼎里的羊肉,是不是就出局了!”不用他再说下去,我已经明白了训练营第一节课的内容。
“羊肉在这里,我也没有限制他们的任何自由,他们只要想吃,随时可以过来吃,吃饱了正好有力气离开训练营。他们也许一辈子都没机会吃到我亲手做的羊肉煲,就算出局,也值得了。”李振江含笑说道。
这有多邪恶的人,才能想出这种上课内容!
郑贝蓓有些后怕的看了我一眼。
“这节课多长时间结束?”我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齿里挤出这句话来,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蒙上,鼻子堵住,好感觉不到那羊肉煲的存在。
“我说什么时候结束,就什么时候结束。”李振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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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说什么时候结束,才能什么时候结束?”郑贝蓓忍不住反问了一句,“难道没有规定时间吗?”
“规定了时间就不好玩了。”李振江笑的温文尔雅,可是我却有一种给他脸上来一拳的冲动。
规定了时间,不管是十二个小时,还是二十四个小时,就能给人清晰的目标,让人增加抵御诱惑的信心。
就比如一个人跋涉在茫茫沙漠里,若是他清晰的知道,绿洲就在一百公里处,他会坚定的、毫不犹豫的走向目标,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性到达绿洲。
可是,若是他对目的地没有清晰的概念,不知道这么走下去,哪里才是尽头,那么他只会越走越绝望,越走越没勇气走下去。
“你们这训练营到底是个什么鬼,第一节课就这么邪恶!”郑贝蓓的一双大眼睛,瞪着李振江。
如果目光可以化为利箭,李振江铁定被郑贝蓓的目光射的千疮百孔!
“一个连‘诱惑’都抗拒不了的人,有什么资格参加我们的训练营呢?”李振江含笑说道。
好吧,我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还是觉得,能想出这个考验方法的人来,内心一定很邪恶。
“只要我们三个人通过了这节课,就可以参加这期的基础训练营了吧。”我再一次求证,以防后面又出什么幺蛾子。
“是的。”李振江拿起画笔,继续在宣纸上画画,不再理会我们三个人。
我看到宣纸上画的是一座高高的冰崖,冰崖壁上探出一支梅花,一只雪豹安静的站在崖边,几乎和冰崖融为一体,它正低头看着那支梅花,琥珀色的眸子平静而专注。
说实在的,到这个时候,反而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和好胜心,训练营我是参加定了!
拉着郑贝蓓和齐修走向那群学员的时候,李振江突然说了一句话:“这节课,我会陪所有人到最后。”
我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也是从早上到现在,滴米未进,而且他会一直这样做,直到这节课结束。
羊肉煲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而且于他而言,并不存在出局的结果,他要面对的诱惑,比我们更大。
突然之间,我觉得他没那么可恶了。
我、郑贝蓓和齐修三个人坐在那群学员边上,有人给我们送来了三个草编的蒲团,厚厚的蒲团隔绝了雪地的凉意,却阻挡不了冬日寒风的侵袭。
虽然我有武术和瑜伽的底子,体质也算不错,可是内衣因为被汗打湿,动的时候没什么感觉,静坐下来没一会,又湿又冷的衣服贴着皮肤,那叫一个难受,更别提一直在咕咕叫的肚子。
又冷又饿也就罢了,偏偏十米之内,就有一大锅炖得喷香的羊肉煲,碗筷都已备好,也没人拦着你不能吃。
我的心里,就像有只小猫爪子,在不停的挠啊挠啊。我只能紧闭着眼睛,不去看那锅热气腾腾的羊肉煲,可是奈何那香味还在不停的往鼻子里钻……
我现在总算明白了,那22个学员脸上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古怪了,我想我现在脸上的表情,多半也是这个样子。
在饥寒交迫的人们面前,放着一锅热腾腾香喷喷的羊肉煲,能看不能吃,这真是天下最残忍的酷刑了。
郑贝蓓的情形和我差不多,反倒是齐修,盘坐在蒲团上,双腿交叉成全莲花式,腰背挺的笔直,双眼微阖,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之外,看不出半点“忍受折磨”的样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