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学会这个了?你爸在成都上班都只抽七块的烟,你妈还一周只批准两包,你还抽这个?”
骂是骂了,但我还是接过了烟来。许大茂赶紧笑呵呵地给我点上,自己也烧了一支。这小子,对我还是很尊敬的,一直都很有礼数的。
我抽了一口烟,问了许大茂以后的打算。他说,准备在南充和同学们多耍些日子,然后八月报名当兵去。
“嗯,当兵倒是个好事情。”我点了点头,说,“不过,你住哪里呢?”
许大茂说:“我哥在模范街租了房子,在广告公司跑业务,我住他那里。大爸,要不晚上我们请你吃火锅吧?金泉路那边有一家新开的不错,晓得你不吃辣,我们吃鸳鸯锅就行了。”
许大灵在南充上班的事情,我也知道的。不过,这小子跟他的生父一个德性,去年22岁,大学混了三年专科,吃喝打牌是常事,估计上班也是搞着玩儿的。叫他去成都他天江三爸厂里办公室上班,一个月五千,管吃管住,他觉得不自由,非要自己出来闯。
我当时脸色有点严肃,说:“吃啥火锅?老子还要上夜班,没时间跟你们吃那破玩意儿。你不要在南充呆着,去成都,到你爸妈那里去。”
虽然火锅也是四川的饮食文化之一吧,金泉路是本地出了名的火锅一条街,但我这些年远离这东西了,一是吃腻了,二是确实不怎么卫生、营养。
许大茂别看只有十七岁,还会来事,话说得也不错。鸳鸯锅当然是一半辣子红汤,一半清汤,但我戒了。
许大茂当时就不解:“大爸,算了嘛,我不去成都。一去,我妈又要叨叨叨,说我又花钱又考不上大学,心里本就苦逼呢,受不了她那刺激。”
“你滚哦!晓得你妈要说你,你还抽中华?还软的?”
“呵呵……这个是我哥昨天晚上打牌赢了钱,给我买的一包。我哪舍得买这么贵的烟?”
我点了点头,冷着脸,说:“那你娃还是给我滚成都去,现在就走,必须走!”
许大茂见我脸色不好,再也不敢嘻嘻哈哈,苦着脸:“大爸,我还有两场同学聚会哎!为啥非要我去成都嘛?”
有些事情,我是没法明说的。这小子也不坏,是我堂侄子,在我面前也懂事,我怎么能害他?可我通灵眼里看到的东西,我是信的,不信也不行。
我还没说话呢,许大灵从不远处的麻将馆里钻出来,叼着烟,留着很短的黑色杀马特,挎着个业务皮包,瘦高高,挺精神,至少不惹人讨厌。他边走边掏烟,老远就给我打招呼,一副热情满满的样子。
可我细看一眼许大灵,心里更是惊了一跳。狗日的,他也要出事,怎么就都凑一堆来了?
许大灵过来,又是软中华往我面前一递,陪着笑:“大爸,抽抽抽。逛街说?”
“狗日的,高兴啥?我没你那闲心,要准备过去上班了。”我瞪了他一眼,还是把烟接过来,别在耳朵上。
许大灵嘿嘿一笑,退了退,像是怕我的样子,说:“没高兴啥,就是看到大爸你了哇!还在玻璃厂上班呢?”
说着,他给许大茂也掏烟,大茂倒是说手里抽着的,跟个大人一样潇洒地拒绝了。
我说:“嗯,还在那里呢!你呢,一看又是输了钱了吧?”
许大灵嘻皮一笑:“呵呵,大爸你看得真准哦,我今天手气差,输了一千七呢!大爸,给我打整打整嘛,让我手气好一点。”
“打整个鸡毛,老子打你呢!一天不好好上班,就他妈晓得打牌!”我说着就是一脚踢过去。我也就是这脾气,从我爸那里遗传的。(打整,四川方言,指的就是做驱邪避灾等阴阳之事。)
许大灵一躲,但我还是踢在他屁股上了。他反而笑,没心没肺的样子。许大茂在旁边看着,也笑了起来。
这两弟兄,都他妈大祸临头了,还笑得出来。
许大灵还说:“大爸,二娃,走,我们吃火锅去。金泉路新开那家扁嘴王,吃鸳鸯锅!”
我又一脚踢在许大灵屁股上,吼道:“吃吃吃,吃你妈个头!你两弟兄,马上给我滚成都去,去你们爸妈那里!”
“我靠!大爸,又说去成都?我真的有两场同学聚会要参加,初中同学和高中同学。”许大茂很郁闷。
许大灵眼睛一鼓,说:“哎!大爸,我前天才拉了个大单子哎,分成七千啊,我也不想去成都。不想听我妈一天叨叨叨。明天一早,还要见客户。”
嘿,灵娃这狗日的,还真没看出来,是那块料。难怪这是抽软中华,输了一千七连痛都不痛一下的角色。
不过,我还是没客气,烟头一丢,拳头一扬:“参加个卵的同学会!见个锤子的客户!你两个龟儿子要想活命的话,赶紧给老子买票,最快的动车票去成都!不买,老子马上弄人!”
呵呵,弄人,南充土话,就是要吊打对方的节奏。我这一大家族的人里,我要弄人,基本上还没人敢跟我叫对板。
我这气场一爆发,大灵和大茂还是吓着了,脸色都变了。大灵脑袋一缩:“大爸,你……说啥子活命不活命啊?”
“闭嘴!买票!”我吼了他,耳朵上别着的烟取下来,自个儿点上。
两兄弟看是拗不过了,许大灵掏出手机来,上了12306,但却一查,对我一副无奈状:“大爸,没得票了,站票都卖完了。要不,还是吃火锅去?”
“吃卵!”我懒得多说,掏出手机来,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不多时,我叫了一辆开往成都的组合黑车,我一个叫“青川”的朋友的车。许大灵和许大茂还是有点不情愿,但被我推进了车里,还在许大灵屁股上又踹了一脚。
我给青川说:“马上把他两个货送成都双流华阳镇去,有人来接他们。”
青川还跟我寒暄了两句,然后才开车走了。
我转头就给天江三哥打了电话,说灵娃和二娃去他那里了,七天之内,不准他两人回来。
年轻人的叛逆心是很重的,在这大家族里,也就天江三哥的硬气排第二,因为他有钱。我排第一,因为我脾气比较暴,也比较邪门。当然,我也尽量很温和,该暴的时候才暴。
天江三哥一听就觉得我的话不对,忙问:“老弟,啥事,怎么这么急?”
我不想多说别的,有些事也没法直说,说透了、说多了对我自己也不好。我只让天江三哥听我的就对了。
天江三哥心里还是有些吓,连忙答应了下来,说随时和路上的两个侄子保持联系,到时候亲自接他们,让他们住他家里,啥也不缺,坚决不让他们出门。
电话里,天江三哥也问到我的工作,说不要在玻璃厂上班了,去他那里,一个月还是那个价----一万二,每年加薪,年底红包三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