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茜茜一前一后,没有路灯,没有月光,雾气缭绕。能见度出奇地低,低到只能看见我自己的手,在我前面的茜茜,在雾气中,若有如无,此刻停了下来,我都不确定,她到底回头了没?还是保持着继续往前走的姿势。
可是她一直没有说话,这让我有点心里发毛,要知道在一个看上去像废弃的鬼城里,同伴突然对自己不理不睬的,那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茜茜”?喊得我自己都有点颤抖,因为,她仍然没有回应,只是一直拉着我的手,冰冰凉凉,又发硬的手!
尸体的手?
忽然倒吸一口气,紧张地不敢断然抽出手,只是,慢慢,慢慢地,一点点放开。
“怎么啦?”
还没等我完全放开她的手,突然,她说话了,不对,不是她,是他!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极难听的声音,像被人掐了脖子。
他慢慢走近了我,终于看清楚了!
是他?
眼睛像被人按进脑门的怪老头,鼻子如老鹰嘴般往里钩的怪老头!就是那个看门的怪老头!
而他的手,像长满毛的干尸的手,还被我紧紧地拉着。
“啊——”我的尖叫一直荡到很远很远。
“若蓝,你中邪啦?”
突然耳边响起茜茜的声音,我镇定下来,发现她正隔着大门在好奇地看着我。
而我,正拉着门上的一个上锁的把手,铁的,冷冷的,硬硬的。
“这怎么回事?”我莫名其妙地问。
“我还要问你怎么回事呢,我刚进来,走了一段路发现你没跟来,就到处找你,结果,发现你在门外,根本没进来”,茜茜不可思议地说:“而且,你拉着那个东西一直来回走,我怎么叫你都不应,我刚要出去拉你进来,结果你就这样叫了一声”。
我立刻猛的甩掉铁把手,掌心与掌心搓了好久,想把恶心感搓掉。
进来之后,挽着茜茜手臂,与她并肩走,这样能看得清楚她的脸,心里踏实。
很奇怪,门口还是黑灯瞎火的,但到了中心花园里,立刻就明亮了很多,皎洁的月光洒在一草一木上,恍惚中,我似乎看见了草间精灵,不得不说,这里真是太美了。
“若蓝,你不要刻意去看景色”,被茜茜一说,我好像一下子被拉回到了现实生活中。
“为什么啊?”我莫名其妙地问,刚才还沉浸在梦幻般的童话世界里。
“不知道”,茜茜就给我这三个字,说完便警惕地看着四周。
精神状态是会传染的,我也不由地全身开始紧张起来,想起之前亲身经历的,和听说的,渐渐感到周围诡异起来。
“前面那个人是谁”,茜茜忽然说。
随着她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一个人坐在湖边的椅子上,背对着我们,看上去好眼熟。
好像是马医生?
“你看,是不是马老师”?茜茜也问了我一句。
是他!
突然身体里到处充满了怒气,看见他并不觉得可怕,而是厌恶,就像家里很多蟑螂,用尽了办法,经历很多很恶心,很糟糕的捕蟑螂之路后,终于发现了蟑螂王一样的心情。
我不知怎么的,头脑一发热,冲上去大喊一声:“马医生!”
他就那么背对着我们坐着,岿然不动,好像一直盯着湖面发呆,而在这静寂的黑夜,我的声音显地特别洪亮。
忽然有点害怕,心想着那会不会是一个假人?可是,半夜三更的,这里放一个假人干嘛?还是马医生的样子。
我缓缓上前,刚要开口,忽然衣角被什么拉住,低头一看,居然是芝芝!
“嘘”!我刚要喊她,她就食指放在嘴上,让我小声。
“奶奶,小声点,不要打搅他们钓鱼”。芝芝轻轻地对我说。
“他们?哪来的他们呢?”我慢慢蹲下,想纠正下小孩子的语言错误。
“马医生和叔叔呀”,芝芝用食指指了下马医生,接着又往旁边指了下。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吃了一惊,的确马医生旁边还坐了一个,从背影看,一眼就能认出是尉迟杰!问题是,我刚才怎么没发现?
一看到尉迟杰在这里钓鱼,突然就气不打一处来,大半夜把人家约到这里来钓鱼,一定有什么自私的目的!
“哎,你有毛病啊,半夜把人家约到这里来钓鱼,就因为你安排出一个长期床位,所以就可以这样愚弄患者家属吗?”说着我过去拍了下马医生肩膀。
“你能请得到芝芝,怪不得能来”,马医生看着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接着对我旁边的芝芝微笑了下。
我也底下头看了一眼芝芝,她回应我,抬头看我,并也对我甜甜的一笑,5岁小女孩的微笑那么天真无邪,何况还是如此可爱的小女孩,心瞬间融化,但是。为什么觉得这个微笑如此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正当我在回忆时,马医生站了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说道:“回去喽。收工”。
接着他就管一个人走开了!而旁边的尉迟杰,还是这样一动不动,保持“钓鱼”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像蜡人。
我轻轻撮了下尉迟杰的肩膀,小声说:“回家了。马医生已经走了!”可是,他好像没有听不见我,也感觉不到我,就像一个蜡人,可是,我碰到他的时候,明明感觉到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尉迟叔叔,走啦!”我又说了一遍,但更证明了,他真的听不见。看不见,感觉不到我!
我看前面的马医生还没走远,小跑过去拦住:“哎,怎么回事啊?尉迟叔叔怎么了?”
马医生耸了耸,很无辜地说:“没怎么呀,只是在钓鱼而已”。
“那他为什么不会动?为什么你走了,他还在那里?”
“可能……这里风景太美了,他还不想回去吧”,马医生微笑着说。我最讨厌他这样装腔作势的样子了,但实在又找不出什么反驳点。
马医生说完。绕开我,又往前走去,他简直就是一只披着兔子皮的狼!我快步上前准备和他理论一番,刚跨出脚步。衣角又被拉住,低头一看,是芝芝。
“不要去”,芝芝看着我祈求着,一双渴望能阻止我的大眼睛。
看着原来越远的马医生,心里越来越着急。我立刻甩开芝芝的手,大步跑上去。
“喂……”我刚站稳,话还没说出口,马医生忽然转过身来,并居然一把将我搂在怀里!
我拼命的挣扎,他一直说着“对不起”,并一直盯着我看,他的眼睛像湖水一样,清澈,真诚,透着让人窒息的闪光,在这样的月光下,似乎看一眼都是奢侈……
“对不起,对不起……”马医生一直在我耳边轻轻诉说,我竟然在他怀里慢慢安静下来。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助别人,你记得小眼睛跳楼的事情吗?目击者都有严重的心里疾病,是我不分昼夜将他们一个个心里伤口慢慢治愈,现在呢?他们心中充满阳光,热爱生活,热爱学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家”,马医生抱着已经安静下来的我,慢慢讲述着。
是啊,那些有阴影的人,现在都过的很好,有很多家长还为此送来了锦旗,而且马医生没有收过任何费用,大家都纷纷赞扬,医术又高,又有医德。
“若蓝,我对陌生人都不曾有害意,对你更不会了,我永远不会做对你有伤害的事情,你知道吗?自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就默默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好好保护你,你喜欢我也好,讨厌我也好,我都会在你身后默默的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