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昏过去了几秒，又醒过来，他凭着意志力拧动了车钥匙，‘呜呜呜’，发动机挣扎了几下，最终成功地启动了。

黄河艰难地挂上档，转动方向盘，让车开往他和齐航约定好的下一个地点，那里有人等着他，会直接送他去机场，去越南的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

一路上黄河头上的血都在不停地往下流，他耳朵里的嗡嗡声越来越响，头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模糊。

一声巨大的声响过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梦里，黄河似乎看到大森在向他招手。

几个月以后，齐航已经通过陆蕾把大森所有的财产全部纳入麾下，他成了我市不折不扣的大哥，唯一的大哥。

在以前，有阿威，李雄这样的一流混子，有大森，老谢这样的二流混子，还有赵卫东，刘建树这样的三流混子，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站在金字塔顶尖的，只有齐航一人，除了他，剩下的都是三流混子。

陆蕾也从失去亲人的悲痛当中渐渐恢复过来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怀疑过，她亲哥哥的死亡，和夜夜在她枕边酣睡的人，有半毛钱的关系。

这天晚上，齐航忙完手里的事情，觉得有点无聊，便来到吉平的房子，带着他出去散步。

吉平最近恢复的还算不错，他已经能简单地回答别人的问题了，比如要不要吃饭，要不要洗澡。

最让齐航头疼的一点就是，带着吉平出来，他总是喜欢到处去翻垃圾桶，说了无数次也没有作用，最后齐航也只好任他去了。

坐在柳林河边的石椅上，吉平在前面哈哈笑着跑来跑去，齐航点上一根烟，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江水，思绪万千。

一路走来，打过无数次仗，好几次命悬一线，好几次死里逃生，最严重的一次，半条腿已经进了鬼门关，从死人堆里醒过来。

一路风风雨雨，一路打打杀杀，一路阴谋暗算，一路尔虞我诈，有好多人陪他一起走过一程，最后不是化作一批黄土，就是去了异国他乡，隐姓埋名。

最早是大山，齐航的师父，是他教会了齐航这一行的生存法则，弱肉强食，狠者生存，他走的最早，他的坟墓也最精致。

还有刘建树，刘建树是齐航的伯乐，毫不夸张地说，要不是刘建树，齐航现在也过是胡大头手底下的打杂小弟而已。可惜，他英明一世，竟然死在几个孩子的手里。他和大山的坟墓，离的很近很近。

还有，还有大雄二雄，黄河黄海，还有阿飞和许辉，还有耗着最后一口气，苦苦等了他许久，只为给他卜最后一卦的毛老道，他们都给予了齐航莫大的帮助，却没能陪齐航走到最后。

齐航也消灭了无数的敌人，最早就是胡大头了，那个可怜的男人，一家三口被齐航下令活埋，直到现在，齐航偶尔做梦还会想起他女儿水灵灵的大眼睛，然后从睡梦中惊醒。

还有曲亚风，曲笑天，大森，司机小刘，凡是做过对不起齐航的事情的，没有一个得到齐航的原谅，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齐航现在越来越多地开始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报仇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死去的人心安吗？不是的，如果蔡东之在世，绝对不希望看到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自己。

还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既然是这样，该报的仇都报了，所有的仇人都死了，你，又安心了吗？

指尖的疼痛把齐航拉回到现实中来，低头一眼，烟头已经烧到手指了，他连忙把烟头甩掉，抬起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吉平竟然消失在了他的视野范围。

齐航站起来，还是看不到。

他急了，往前跑了一段，没发现，又往后找，找了半天还是没发现。

他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黑洞洞的小巷子，巷子口摆着一个绿色的垃圾桶。

他想：“吉平不会是跑到那里去了吧。”

他喊着吉平的名字钻进巷子，巷子四通八达，越往里找，齐航越没有头绪。

不知不觉已经走得很深了，这里连个路灯都没有，齐航全凭着月光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身后忽然想起一阵脚步声，齐航转过头，看见两个身穿卫衣的男人，都缩着脖子低着头，快速地朝这边走来。

行人而已，齐航这样想着，又喊了一声吉平的名字，站在原地叉着腰休息休息，一路喊叫着跑过来，还真是有点累了。

就在齐航叉着腰喘粗气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刚才看见的两个男人停在了他的身后，他低着头，看见月光下那两个人的影子，就在自己的脚下，一动不动。

齐航心里升起巨大的危机感，他猛地回过头，却不料那两个男人也猛地扑上来，把他使劲地按在墙上，手一动，把一个冰凉的物体送入到他的体内。

齐航感觉浑身一软，他一低头，看见肚子上露出两个有十公分长的刀把。

那两个男人松开了他，他便软绵绵地坐在了地上，借着月光，齐航感觉面前这两人似乎很眼熟的样子。

哦对了，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以前豪门的阿光和阿强嘛。

阿强说：“狗日的，你也有今天。”

阿光恶狠狠地往齐航脸上吐一口唾沫，说：“草泥马，砍老子一根手指头，老子要你偿命。”

说完这些，他们又一次扑到齐航面前，手里捏着沾满鲜血的匕首，一次又一次地送进齐航的身体。

开始还能感觉到疼痛，后来便麻利了，不过神志清楚，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肚子成了马蜂窝，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出来的血，顺着墙角流出去好远。

身体一阵阵地变轻，整个人似乎都要往上飘似得，齐航感觉眼前这两个还在埋头捅自己的人可笑的厉害，便抬手抓住其中一个的刀子，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发出声音，只是从喉咙里涌上来的血呛的厉害。

他用沙哑的嗓音说：“哎，兄弟，够了吧。”

这二人听见这话，脸上浮现出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神色，丢下匕首，风一样地飘走了。

齐航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香烟，费力地用打火机点上，刚吸了一口，便看见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有蔡叔，在巷子那头朝他走过来，笑盈盈的，他们都穿的很漂亮，气色好极了。

弥留之际，吉平不知道从哪里捡来半块面包，慢吞吞地走到齐航的面前蹲下来，把面包凑到齐航的嘴边，说：“你吃，咱俩关系好，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