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的事情终于谈妥，可还有另外一个人黄河呢。

定下心来的许辉心情大好，又开起了黄河的玩笑，说：“黄海，你可抓点紧，早点搞定娟娟，一个人头两万块呢。”

齐航也搭话道：“这话我也同意，黄河，你的待遇和他们不一样，只要你能在年前搞定娟娟，我给你们俩每人三万，两个人就是六万。每多一年，就在三万的基础上少一万，如果明年才搞定，那就每人两万，后年的话，每人一万，要是大后年才搞定，那你自费好了。”

给大家把相关事宜交代完毕，齐航就准备回家了，晚上的机票，现在要回家再收拾收拾行李。

刚出了夜色酒吧，齐航的电话忽然响了，他掏出手机一看，是吉平的。

吉平一直在家里给奶奶守灵，齐航都有十来天没接到他的电话了，看到手机屏幕上兄弟吉平这几个字，齐航还以为他是在家里缺什么东西了要他给捎回去，就接上电话，笑着说：“你干嘛呢？”

吉平没有回答，问齐航说：“你在哪儿？”

齐航听见吉平周围吵吵闹闹的，还听见各种汽车尖利的鸣笛音，齐航疑惑心四起，说：‘我在公司，你在哪儿？”

吉平说：“我在火车站。”

齐航说：“你啥时候到火车站的？”

吉平说：“刚刚。”

既然是在火车站，那吉平肯定是要去一个比较远的地方。掐指头算算，奶奶去世还不到半个月，今天才刚刚二七过完，吉平现在出现在火车站，究竟是几个意思？

齐航问他：“奶奶的灵不守了吗？”

吉平说：“不守了。”

吉平这话吓了齐航一跳，你想想，吉平是奶奶一手养大的，他无父无母，多年来只有奶奶一个亲人，和她相依为命。

奶奶已经走了，可能对于吉平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可能莫过于按照习俗给她守灵七七四十九天，尽最后一点孝道。

到底是多重要的事情，能让吉平放弃给奶奶守灵，一个人奔到火车站。

齐航问他：“你要去哪儿？”

吉平说：“你过来吧，过来再说。”

齐航心里奇怪，踩油门的脚不觉就重了点，一路风驰电掣赶到火车站，来来找了好几遍，终于在第五候车厅找到了抱着一个大行李包发呆的吉平。

其实这地方齐航刚刚找过了，吉平这个人他也看到了，不过他当时只看到了一个侧面，齐航一时没认出来，又错过了。

走进才看到，吉平头发长的跟一团杂草一样，发间满是草屑和灰土，胡子拉碴，脸上乌漆嘛黑，好像很多天都没有洗脸了，右眼皮上还贴着一小块白色的胶带。

光看吉平这样子，齐航就能猜到，在守灵这段日子，吉平在家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齐航走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下，吉平抬起头，发现是齐航，一句话也没说，又埋下了头。

齐航说：“你要去哪儿？”

吉平说：“找李蓉。”

“找李蓉？”齐航问道。

在赶来火车站的路上，其实李蓉这两个字在齐航的大脑里闪现过，可那也只有一个瞬间，瞬间之后，齐航就把她排除了。

因为按照之前的计划，李蓉再有一个多月就该回来了，吉平应该不至于焦急到那种程度，放下给奶奶守灵这种大事，无缘无故跨过大半个中国跑去找一趟李蓉。

所以，当吉平的嘴里蹦出‘李蓉’二字，齐航无比震惊。

他就问：“李蓉不是再过一个多月就该回来了嘛。”

“是啊。”说到这里吉平抬起头，对齐航说：“可是我这几天晚上老是做恶梦，梦见她出事，白天眼皮也不停地跳。齐航，实话实说，这几天我心神不定，度日如年，我如果不马上就找她，我可能会疯掉的。”

看着吉平的眼皮上贴着的白色胶带，看着他短短时间沧桑了好多的脸面，看着他乱蓬蓬的头发，看着他黝黑的脸面，齐航感叹命运的不公。

老天爷，你为什么还要把这么多的不幸强加到他的身上，他这么孝顺，这么善良，说到底，他不过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因为噩梦被搞得这么落魄这么颓废这么惶惶不可终日，竟然荒唐到要亲自跑半个中国去看看女朋友，在别人看来，吉平这行为可笑极了，甚至都能说是有点神经质了。

可一起长大的齐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理解他。

奶奶是这些年吉平奋斗的动力，也是吉平的精神支柱，为了能就近的照顾奶奶，为了能经常回家看看她，吉平放弃了原来薪资高，待遇优厚的工作，钻进这个充满尔虞我诈，和憨厚老实的他格格不入的混子团伙。

有奶奶的家，是吉平避风的港湾，而家里的奶奶，则是吉平安全感的来源。

奶奶忽然走了，吉平就像是忽然被断了奶的婴孩，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他，他孤苦伶仃，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所以，他才会整宿整宿地做恶梦。

对于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来说，这太正常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吉平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一样要跑去找李蓉也就不足为奇，特别容易理解了，他需要温暖，需要被爱，需要安全感。

对于他来说，目前能最大限度提供这些的，只有李蓉了。

在这种巨大的，足以吞噬掉一个人心灵的孤独面前，齐航给予他的那点微弱的关心，根本起不到任何温暖的作用。

在这样的考量之下，齐航就想，吉平去找李蓉，其实也是一件好事，最起码可以缓解缓解他的孤单和痛苦，不然，再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冷冷清清的村里，他恐怕真要疯了。

这样一想，齐航也就不准备再提给奶奶守灵的事了，笑着说：“你总不能就这样去见李蓉吧。”

吉平疑惑地看着齐航，齐航把他从座位上拽起来，说：“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灰头土脸的怎么见人家，走，我带你去理个发。”

带着吉平从火车站出来，就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家理发店，店面挺大，里面的员工看见吉平，个个脸上布满嫌弃的神色。

齐航带着吉平走到前台，对负责接待的女孩说：“我兄弟理发，叫你们店里最好的理发师过来。”

那女孩说：“那就是特级理发师了，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齐航说：“没有。”

她说：“如果没有预约要插队的话，得付插队的费用。先生，我建议您使用店里的高级理发师，这样您比较划算一点。”

齐航说：“我说过了，叫你们店里最好的理发师过来，掏多少钱我不在乎。”

“那好，您稍等。”看齐航这么财大气粗，那女孩也只能乖乖去帮齐航联系了。

趁着理发师帮吉平打理的功夫，齐航又在不远处的服装店帮吉平搜罗了一身衣服，还从银行取了一万块钱，全交到吉平手里。

不得不说，特级就是特级，一分钱一分货，虽然要价贵的吓人，但人家那手艺，是真没的说。

然而理发师毕竟只能简单地改变一个人的表面，对于精神状态这种内在的东西，他手艺再高，也无能为力。

全身上下，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熠熠发光的吉平离得远了看起来挺精神的，可走近仔细一看他的脸面神色就能发现，到底是缺少了几分该有的生气和活力。

吉平订的车票马上就要发车了，齐航只能送他到候车室，还不忘把黄海给他的一包中华也塞进吉平的口袋。

望着越走越远，最后在检票口消失的吉平，齐航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他：

“兄弟，祝你一路顺风，万事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