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航说:“看把你美的,那好吧,就按你说的办。”
虽然铺盖的问题解决了,可齐航一想到马上要面对坚硬冰凉的地盘,还是忍不住心里发凉,他垂头丧气地回到病房,吴阿姨看他一脸愁容就问他:‘怎么了?’
齐航说:“医院说没有比这里更大的病房了,以后恐怕得打地铺了。”
吴阿姨本来坐在床边,听到这话就从床上跳下来,拍拍屁股说:“那没事,你睡床,我打地铺就可以了。”
齐航连忙说:“阿姨,看你说的,你跟我妈差不多的年纪,我怎么敢让你打地铺,绝对不行。我大小伙子一个,家里热的时候也常睡地板,你睡床吧,我打地铺挺好。”
吴阿姨说:“我说句实话你可别生气,你们城里人娇贵,稍微风吹雨打的就着凉生病,咱们农民啊,命贱,身体好,一年到头啥病也没有,还是我打地铺吧。”
齐航笑着说:“阿姨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我也是农村出来的。”
吴阿姨还以为齐航说这话是为了骗自己去床上睡,笑着摆手说:“小伙子,你骗不了我的,你看你细皮嫩肉的,哪里像农村的娃。再说了,你们家那么有钱,开着大公司,哪个农民能跟你们比。”
齐航这会闲着也没事做,找来水盆往里面倒上热水,再掺上足够的凉水,手伸进去感觉温度差不多了,把毛巾润湿,捞出来后拧干,准备给秦阿姨擦擦脸。
吴阿姨看齐航自己要动手了,赶过来抢齐航手里的毛巾,说:“哎呀呀,我来吧我来吧,你们家给我掏了钱,我歇着你干活,这算怎么回事。”
齐航推着她到床上坐下,说:“阿姨你这一段时间也忙坏了,今天我来吧。妈出事以后我就很少在身边伺候她,让我做吧,不然我心里会很过意不去的。”
吴阿姨叹口气说:“像你这么孝顺的孩子真是越来越少了。”
齐航拿着毛巾给秦阿姨轻轻地擦脸,又想起刚才他们两人谈论的话题,就说:“阿姨我没骗你,我真是从农村出来的。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是被现在的妈收养的,我亲生的爸妈在我15岁那年就出意外去世了。这么多年一直是他们养育我,供我上学,对我跟亲生儿子一模一样。”
齐航这话把吴阿姨都下了一跳,她顿时就唏嘘不已,说:“呦,真的?那你妈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车祸。”齐航说:“和我爸一起出了车祸,我爸当场就走了,妈命大,活了下来。”
齐航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妈她信佛,经常去卧佛山拜佛,祈求一家人平安。她们出事那天就是准备去拜佛的,车在上卧佛山的路上,事情就发生了。”
听了这话吴阿姨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哎,好人都不长命。人活一天,就在这世上受一天罪。早走的都是好人善人被老天爷看中的人,早一点走就早一点解脱。”
过了一会,吉平打发小飞带着铺盖过来了,吴阿姨见状要抢铺盖去地下睡,齐航拿起铺的往地上一扔,人往上面一躺,再把被子往身上一盖,笑着说:“阿姨,咱们轮流,今晚我先睡,明晚你再睡,咋样。”
齐航一直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可以说说过去那些事的人,今天和吴阿姨谈起,倒像是遇上知心大姐了。
吴阿姨问他:“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亲人?”齐航想了想说:“有倒是有,有一个亲舅舅,不过现在很少来往,跟没有差不多。”
吴阿姨说:“能走动还是尽量走动走动,毕竟血浓于水,亲人和外人就是不一样。”
齐航笑了笑说:“阿姨,其实我觉得吧,亲人不亲人不是依靠血缘关系决定的,要看一家人有没有爱,有没有感情。如果没有感情,就算是亲生父子,我看也不能算得上是亲人。”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收不住了,齐航不知不觉就跟吴阿姨说了很多,包括他亲生父母的事故,和舅舅一家的恩恩怨怨,吴阿姨也给齐航讲了很多,讲了她们家的家事,她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什么人都会不断地遇上麻烦,她还讲了不少她们村子的奇葩事,奇葩人,说着说着,齐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齐航早上醒来以后感觉腰酸背痛,背上凉飕飕的,他想,今晚坚决不能再打地铺了,他必须要想个办法,哦对了,他应该去买一张折叠床。
吃完早饭齐航就准备去买折叠床了,他知道附近不远有一个买家具的地方,那里应该有折叠床。
风很大,因为是早上,寒风中带着嗖嗖的寒意直往人衣服里钻,齐航捏紧衣领走的很快,走着走着就感觉浑身都热起来了。
在经过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齐航从兜里掏出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又掏出打火机,一手挡着风一手按打火机,连着打了好几次都没有打着。
齐航拿起打火机看了一眼,怪了,里面的汽还剩不少呢,没道理打不着啊。
齐航甩了甩打火机又低头挡着风打,打了好几次还是打不着,齐航气愤地打火机摔倒地上,猛地抬起头,看见一张他朝思暮想,可这辈子也不愿意再见到的脸。
这脸属于一个女人,这女人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下身是一件火红的鲜艳的短裙,脚上穿一双漆黑小巧的高跟皮鞋。
齐航叼着烟,大脑里突然一片空白,过往的车流,嘈杂的人声和汽车的喇叭声,他全都看不见听不见了,他只能看清那一张脸。
那一刻,齐航连心跳都没有了,可能没有人相信,但那是真的,他真的觉得,那一刻,他的心不再跳了,世界一片寂静。
苏丽丽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寂静,她说:“你以前不抽烟的。”
齐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觉得莫名其妙的心慌意乱,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心慌意乱过,他没有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决定要逃走了。
他也不回答,蒙着头就往前面走。
忽然一辆车冲到齐航的面前,是一辆出租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停了下来,轮胎都已经压在齐航的鞋尖上,齐航在惯性的作用下扑到了引擎盖上。
司机从窗户里伸出头来破口大骂:“草泥马的大清早的赶着去投胎啊,要死死别的地方去,别拉老子当垫背。”
齐航没有在意也没有回答,低着头急匆匆地穿过马路。
齐航走到对面,听到身后有高跟鞋噔噔噔的声音传来,然后又听见那个女人的喊声:“齐航。”
齐航想走,他一秒都不想待,他害怕再次听到那个声音看到那张脸,可他到底还是没忍得住,乖乖停了下来。
齐航站住了,苏丽丽也没有追上了。
齐航转过头,并没有转过身体,这样他就只能看到他的侧面,而看不到身后。
两人隔着两三米左右,苏丽丽问:“你还好吗?”
“呵呵。”齐航说:“好,挺好的,一切都挺好的。”
苏丽丽又问:“秦阿姨恢复的怎么样了?”
齐航带了半饷说:“挺好的。”
齐航感觉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涌了上来,溢满了眼眶,他眼皮都不敢再动一下,眼眶充盈的泪水已经到了一个极限,他稍微一动,眼泪就会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