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跟我说这个,是想让我找她谈谈这个案子?”
“不不。那样不行。她现在完全记不起当年的事情,再说最近经历太多事情,心理压力很大,又十分敏感。直接询问,搞不好会给她带来新的伤害。”
“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既然是我的病人,还是让我用医生的办法吧。我只是提前跟你打个招呼。”
张睿回到张欣然的别墅,又把屋里屋外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这才作罢。
与此同时,丁潜在平江人民医院自己的心里咨询科给张欣然做心理调试。本来刑事调查局有的是地方,也免了往返折腾,但是丁潜坚持要在自己的医院。
优秀的心理医生一定要能设身处地站在患者的角度,这样才能建立彼此信任。张欣然已经习惯了在丁潜的医院治疗,轻易更换地方会给她带来心理压力,影响调试效果。
丁潜就像往常一样约张欣然到医院,带她到治疗室。杜志勋和其他警员待在其他办公室等消息。整个安排都在暗中进行,并没有事前通知张欣然。
一切就像往常一样。
张欣然最近有些憔悴,特别是想起前天自己发病时赤//身相对,刚开始见到丁潜显得非常忐忑。
以她害羞的性格本来不想再见丁潜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又控制不住自己,丁潜一个电话打来,她就拒绝不了。
好在来到医院之后,丁潜决口不提那晚的事情,说话神色都很自然,让她逐渐释然。
“我今天会用一些新的治疗办法帮你寻找一下病因。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可以,过程很简单。”
张欣然点点头。
“现在请完全放松,如果不舒服,可以调整一下坐姿,让自己完全处于舒适的状态……对,就像这样……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云端……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跟你无关,就这样四处飘荡……”
丁潜的声音缓慢而有磁性,引导着张欣然逐渐放松精神,处于一种半意识半催眠的状态。
心里调试中有一种方法叫“自由联想”。让患者漫无目的的联想各种事物,心理医生通过暗中引导,逐步引向患者的潜意识。
这种方法相比催眠操作更方便,风险也更低。
第18章见过凶手的人(7)
“现在我随便说一个词语,你也要用词语接我的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随便说几个……”
“好。”张欣然回答。
“猫。”
张欣然停顿了一下,“狗……马……轿车……街道……超市……”
张欣然一开始还稍微有点儿不习惯,一连说了十几个,慢慢开始适应了。
在张欣然说话的同时,丁潜看似不经意的把手伸进衣兜。
其实兜里放着无线迷你的麦克风,播音器放在另外一个房里里。此时,房间全是特案组警员,正在聚精会神的听着那边的动静。
“好的,可以了。我再说一个——‘1996’。”丁潜说。
“数字……年代……学校……念书……成绩……舞蹈……绘画……课代表……奖状……”张欣然流利的说出了一串词语。
另外一个房间,守在播音器旁的警员们都有点儿无语,听了这么多,跟案子简直都不挨边。
郭蓉蓉哑然失笑,“这是干啥,三好学生在做报告吗,照她这么说下去,她能一直说到考上名牌大学……”
她现在把对丁潜的气都转移到了张欣然身上,觉得她分明是个心机biao嘛,又tuo衣服又夸自己的,十有八九是看上丁潜了。
钟开新也表示怀疑:“这个办法能行吗?就让张欣然随心所欲说,就能说出线索来?”
杜志勋摆摆手,示意他俩先沉住气。
丁潜并没有打断张欣然,让她一直往下说。张欣然所说的词汇几乎都围绕着上学来说。
1996年,张欣然15岁,正在上初中。对于那个年纪的中国孩子,学校生活几乎占据了全部青少年,张欣然最先想起这些在丁潜看来不足为奇。他丝毫不打搅张欣然,耐心的听她说,说了十几分钟,上百个词汇过去了,重复的词汇也越来越多……
“夜晚……”张欣然忽然冒出一个与之前毫无关联的词汇。
“……路灯……行人……路灯……夜晚……夜晚……”张欣然接着开始反复重复起这几个词,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住了。
“南都大学。”丁潜在她说话的空隙轻声插了一个词。
“南都大学……夜晚……小路……女人……小路……女人……”
“那个女人是不是姓吕……”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她……”
“你在什么地方看见她的?”
“青岛路。”
青岛路就是目击者最后一次看见吕爱青的地方。
“之后,她去了什么地方?”
“我……我……我不认识那里……”张欣然的身体微微哆嗦,急促的喘息着,声音里充满了惊恐。
“没关系,来,深呼吸两次……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等张欣然重新恢复了平静,丁潜说:“你试着想想那个女人。不用怕。她离你很远。你只是回忆一下。你说你不认识她,是吗?”
“我不认识。从来没见过她。”
“那你能想起来她穿什么衣服吗?”
“我不知道。”
“你想不起来吗?
“她……没//穿衣服。”
“没穿?!”
不仅是丁潜,在隔壁收听的警员们都听得满头雾水。
“放松……不要急……好好想想那个女人。她长什么模样?”
“她……是短发……皮肤很白……眼睛有点小,鼻子和嘴也不大,很普通的模样,年纪比我大一些……”
“是不是后来经常出现在你脑海里的那个女人?”
“是。那是很多年以后了……”
从张欣然的描述上看,她那晚见到的女人就是吕爱青。只是当时她并不认识吕爱青。
“你看见那个女人是在什么地方……你都看到了什么?”
“她当时在一个……一个很昏暗的地方……没有路灯,那个女人就光//着身子靠墙站着……”
“具体地方你能想起来吗?”
“想不起来了。好像一面是墙,另外一边也是墙。”
“是胡同?”
“也许,我想不起来了。”
“那接着说吧,你还看到了什么?”
“那个女人没/穿衣服,那天晚上很冷,她冻得浑身发抖……她在哭,她很害怕,她很害怕……”
“她为什么那样?”
“有……有个男人……有个男人在她身边……”
“他们在干什么?”
“杀……杀了……她被杀死了。我看见她倒在地上……”张欣然忽然张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丁潜,眼神中只有惊恐。
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丁潜,看向当年那个寒冷恐怖的夜晚,一切被隐藏在记忆深处的情景再次浮现眼前。
“我怕极了……我跑……我拼命跑……对不起……对不起……”
泪水难以抑制的涌出,她哽咽的已经说不下去,蜷缩起瑟瑟发抖的身体,仿佛一个无助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