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看到秦培华点头,老头儿的语气中有了几分讥讽之意:“我以为只有我们这穷山恶水之地的人不懂礼貌,原来城里人也不过如此。”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头儿从出现就没有过好脸色,因此秦培华也有了些火气。
“我什么意思?”老头儿冷笑,“有直接称呼人外号的吗?”
外号?
我一愣,转念间便明白了,原来杜老犟并不是杜晗父亲的名字,而是一个不雅的外号,也难怪他会生气了。
“那您怎么称呼?”我赶紧圆着场。
“杜魁梧。”
杜魁梧?
我又是一愣,先不说这名字是俗是雅,根本就跟这老头儿沾不上边啊,远没有杜丰满、杜肥胖之类来的贴切。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我家做什么?”老头儿的面色愈发不善了起来。
既然他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我们也就没有必要绕弯子了:“杜伯伯,我们是杜晗的朋友,想问你点儿事情?”
“谁的朋友?”
“杜晗。”
“谁是杜晗?”杜老犟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可那张脸已经变得阴厉起来。
“二丫。”秦培华的语气冷漠了几分。
“不认识。”杜老犟终于翻了脸,“什么他妈的二丫,还北京烤鸭呢?滚滚滚,赶紧滚。”
“杜伯伯……”我上前要阻拦他关门。
“狗子。”杜老犟是铁了心要把我们撵走,连那条大黄狗都喊了过来。
说是看家护院也好,说是狗仗人势也罢,总之刚才还憨态可掬的大黄狗,此刻亮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说人家都是远来的客人,就不能和气点儿说话?”这个时候,大娘闻声走了过来。
“和气?”杜老犟冷笑道,“我没拿棍子已经够和气了,你们走不走,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先回去,我跟他们说。”大娘劝阻着杜老犟的同时,一脚踹在了大黄狗身上,“滚一边儿去。”
“关门,关门。”杜老犟不依不饶。
大娘显然是拿杜老犟没办法的,因此只能为难的面对我们:“两位,真是不好意思,他就是这个脾气,还请你们多担待。”
“我让你关门没听见吗?”杜老犟在此刻愈发暴躁了起来,甚至将火气撒到了自己媳妇儿身上,“再不关的话,三天不准吃饭。”
“大娘,那我们就先走了。”事情闹到这一步,我们自然要做出让步。
“走吧。”大娘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将将大门合拢起来。
看到大门正在闭合,杜老犟冷哼一声扭过了头,而就在这个功夫,我看到大娘的袖子里滑出一个纸团。
纸团顺着门缝扔出来的同时,大娘面色紧张的朝着我和秦培华挤了挤眼睛,随后砰的将大门关了起来。
从地上捡起来,我并没有直接打开,而是示意秦培华离开这里,以免被多心的杜老犟有所察觉。
“你个臭婆娘,再让我看到你和他们说话,小心我扒了你的皮。”院子里,杜老犟的咆哮还在继续。
“秦支,我们要不要去……”
“不必了。”没等我话说完,秦培华便毫不犹豫的摆了摆手,“许峰,你应该能看出来,杜老犟在家作威作福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我们现在介入阻止了他,那我们走了之后呢?他会不会变本加厉的报复?常言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不是没有道理的,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调查杜晗吧。”
“唉。”对此,我只能叹息。
“你别唉声叹气的了,打开看看上面写的啥?”秦培华提醒着我。
“好的。”说着,我从兜儿里掏出纸团展开,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字,“找大丫。”
“大丫,杜晗的姐姐?”秦培华皱眉。
“八成是了。”我点头,又说,“秦支,刚才你应该注意到了,当我们说道杜晗的时候,她母亲表情很是复杂,那一刻我在她脸上看到了恐惧和悲痛。当时我不明白那是何意,现在想来恐惧的源头应该是杜老犟,至于悲痛就简单的多了,那是一位母亲对女儿的思念,甚至是愧疚和悔恨的表现。”
“嗯,我能看出来她有想和我们交谈的**,但畏于杜老犟的淫威也只能作罢。”秦培华说着,又看了看身后的院子。
“那就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杜晗姐姐的身上了。”
“走吧,找个人问问。”
找人问话有时候也是门学问,最终我们选择了之前的那个中年人,一来他和张庄的商店老板一样有颗八卦的心,二来这种人的嘴通常比较碎,无论知道什么很快都会宣扬出去,正好也能给杜老犟施加几分压力。
其实我和秦培华最初的打算是低调行事,做的越是保密越好,可在和杜老犟打过交道之后,我们不得不改变策略。杜老犟这个人油盐不进、固执异常,只有巨大的舆论压力可以让他清醒几分。
当然,目前看来这种希望也很是渺茫。
那个中年人貌似对我们很是好奇,始终在远远的观望着我们。因此当我们再度返回的时候,他给予了相当大的配合。不仅告知了我们杜晗姐姐的住址,还喋喋不休的讲述了很多捕风捉影的事情。
比如,杜老犟在家里就是皇帝般的待遇。
比如,杜晗其实是被父亲卖给人贩子的。
又比如,杜晗弟弟的媳妇也是买来的等等。
上述一切真实性有待考证,不过可以从侧面说明杜老犟这个人有着很大的问题,是值得重点关注度额。
杜晗的姐姐住在邻村,虽然两个村子相隔不远,可生活风貌看起来还是有着较大差距的。较于江鱼镇不仅房屋要显得齐整精致的多,就连农田也要更加肥沃,至于牲口家禽更是举目皆是,一片繁荣。
而这个村子的人,相对也热情的多。
有了热心人的带路,我们很快便来到了大丫的家里,尽管还未问明我们的身份和来意,大丫这位朴实的中年妇女还是礼貌的接待了我们。
带路人离去,大丫的丈夫关闭了大门,眼看着气氛要变得沉默时,秦培华开了口:“杜鹃,我们刚刚从江鱼镇过来,想向你了解一些事情。准确的说,是你母亲让我们来的,这是她写的字条。”
看过字条之后,杜鹃点了点头:“既然我妈让你们来的,有什么事情就问吧。但有个前提,不要在我家里提起那个老不死的,我怕脏了耳朵。”
“好的。”杜鹃的这番话,让我悲喜交加。
悲的是,她和父亲的关系不好,从老不死的这个称呼来推断,二人很可能已经到了决裂的地步。
喜的是,和父亲闹的势如水火,那么必然会配合我们的工作,从而挖掘出杜老犟的讳莫如深之事。
“你还记得杜晗吗?”秦培华突然开了口。
“晗,晗晗?”杜鹃猛然一愣,随后顿时变得激动起来,“你们是二丫的朋友?她在哪儿,还活着没有?”
“还活着。”此时,我无法将杜晗已经死亡的事实说出来。
“还活着……”杜鹃愣在原地,胸膛剧烈的起伏着,那双眼睛里更是不断的有泪水在滑落,“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