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钱?”
“二十。”孙麻子回应。
“回来给你。”说罢,秦培华朝我挤挤眼,“我们现在过去吧。”
“好的。”我点头。
“他怎么不拦我们?”向外走出两步,我以极小的声音问着秦培华。
“我怎么知道?”秦培华偷偷朝着身后瞄了瞄,“不过可以确定一点,他这里的确有着大量的蜡烛。我刚才特意找了找,在寿衣下面发现了几只大箱子,里面全都是尚未开封破口的白蜡。”
“现在怎么办,真要去那里吗?”此时此刻,我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还有别的路可选吗?”秦培华愤恨的骂道,“他娘的,本想给这老小子下个套,没想到把咱们自己套住了。”
“既然没得选,那就假戏真做吧。”我有些无奈。
“晦气。”秦培华低声咒骂。
此时,我们两个已经走到了大门口,只要再向前迈出一步便会去到街上。而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身后的孙麻子再度出了声。
“两位,你们要去哪儿?”
“有戏。”我心中一喜,悄悄看了秦培华一眼,随后故作平静的转身,“我们去祭拜一位长辈。”
“墓地?”
“是的。”
“哪里?”
“牌楼外面的山谷。”
“长辈是谁?”
“一位朋友的父亲。”
“叫什么?”
“你开的是寿衣店,卖的是与白事儿相关的物件儿,难不成还兼职着户籍调查?”
“那事儿我管不着。”孙麻子总算不再惜字如金了,“既然你们不说,那我也就不问了。但我可提醒你们,这两年的墓地可不安生,你们最好别去。”
“怎么个不安生?”
“恕难奉告。”
“得了,既然话不投机,那就暂时别过。”说着,我拽了拽秦培华示意往外走,“等给那位长辈扫完墓,回来给你结账。”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孙麻子语气中满是讥讽,“小子,听人劝,吃饱饭,等后悔的时候可就晚了。”
“我这人什么都听,就是不听劝。”说完,我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墓地不安生?安生我还不去呢?”
“许峰,你小子这股不要脸的劲儿跟谁学的?”穿过牌楼,秦培华揶揄着我,“你别说,跟二流子挺像的。”
“秦支,这个时候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苦笑完,我又有了几分忧虑,“你说咱们这法子管用吗?”
“我哪儿知道?”秦培华翻了个白眼。
“得,当我没问。”
穿过牌楼之后向前走出约五百米,道路尽头的右侧出现了一个山谷的入口,显然那里就是墓地了。
“奇了怪了,这老小子还真不上当?”这几百米的距离,秦培华几乎是一步三回头走过来的,看到孙麻子始终没跟来,忍不住对我们之前所想之计有了怀疑,“难道咱俩的一番心血,就这样白费了?”
“不尽然。”
“怎么讲?”
“我觉得他会来的。”回头看了看远处高耸的牌楼,我示意秦培华放宽心等着,“我们要动奶酪,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但愿如此……”话说到一半儿,秦培华突然拽着我向前奔出几步,藏到石头后抬手指了指,“老小子来了。”
作为猎人来说,想要抓住狡猾异常的狐狸,所需的不仅仅是设下完美陷阱,更需要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除却死亡之外,任何等待对于人类来说都是漫长的,都是煎熬的。
然世事皆循一理,有付出才会有收获。
比如几百米外,孙麻子正在拄着拐杖蹒跚而来。
“许峰,这老小子怎么回事儿?”秦培华并不明白其中缘由,因此忍不住问着,“装神棍还上瘾了?”
“秦支,他的膝盖软骨遭到了毁灭性的磨损,行动起来是十分困难的。”这点,我相信孙麻子不会欺骗。
“还有这事儿?”秦培华恍然大悟,“怪不得这老小子让我自己去选东西,原来是行动不便啊?”
“嗯。”我了解这种疾病,深知会给人生活带来多大的困扰,“软骨磨没了以后,每走出一步都会承受两根骨头直接摩擦的痛楚,且十分受不得寒冷和潮湿,现在的季节正是孙麻子饱受病痛折磨的时候。”
“你解释这些做什么?”秦培华有些不屑。
他不明白,也就意味着我必须要作出解释:“秦支,你还记得我们在串联证据链的时候,曾有一两处模糊的地方吗?”
“当然,比如孙麻子装神弄鬼的原因是什么?”秦培华说完,随后恍然,“难道说这就是答案?”
“没错。”我毫不犹疑的点点了点头,“之前你去选东西的时候,我根据孙麻子的肢体动作推断出他腿部有着严重疾病,这点得到了他的亲口证实。而这,也就意味着我们一直在查找的东西浮出了水面。”
“生活所迫?”
“是的。”
“有些道理。”秦培华点头,目光望向了远处的孙麻子,“他行动如此艰难,别说外出去打工了,就是耕种农田都不太可能。可人总不能干坐着等死,于是他便想到了装神弄鬼来骗取维持生计所需的钱物。”
“除此之外,还有两点。”
“什么?”
“恨和自尊。”
“让我想想。”短暂的沉默之后,秦培华试着剖析道,“自尊很容易解释,孙麻子宁可舍弃脸面去装神弄鬼,都不愿意向村民们伸出求助之手,这足以说明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而恨,应该也是对村民们的吧?”
“说说理由?”
“两点。”秦培华伸出了手指。
第一,从商店老板的话中不难听出来,孙麻子跟全村人的关系都不是很好,这显然不是性格所导致的,毕竟再不善于交际之人,都会有一两个能谈得来的哥们或朋友。再不济,也该有个臭味相投的同类来排解孤独之苦。
第二,则是孙麻子采取的生存手段。
他打墓地的主意,本质上无异于动了全村人的祖坟,要不是有着深仇大恨,谁会干这种遭天谴的勾当?
分析完,秦培华示意我往山谷的深处走:“孙麻子跟上来了,说明我们的计策凑效了。接下来,就是看看能不能找到证明我们推测的实质性证据,他越是沉不住气,越是说明这片墓地藏着猫腻。”
“我大概已经猜到了。”
“发的死人财。”
“是的。”
点头,我极目远眺,在看到诸多或大或小的坟堆同时,也看到了一些不易察觉出来的细微异常。
那些异常表现在土的颜色上,有的透着陈年旧意,与荒凉的山谷几乎融为了一体。而有的,则宛若春犁耕过透着蓬勃复苏之气。
这意味着,坟堆曾经被翻动过。
除却土的颜色之外,再有的便是坟堆上的茅草了,乍看之下没有什么奇怪,可仔细分辨依旧能够找到可疑之处。
比如我前方不远处那两座相邻的坟堆,同样是向阳的一面,其中一座杂草丛生,而另外一座则光秃如镜。
这本身,就是极为不合理的。
同样的气候、同样的土质、甚至是同样有着腐烂的尸体作为养分,为何二者之间相差如此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