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四十五岁左右是符合事实逻辑的。”秦培华首先同意了我的看法。
“许法医,我并非质疑你的判断,而是心中的确不解,你凭什么认定犯罪嫌疑人去国留过学?毕竟你刚才也说了,后来体外灌装
技术传到了国内,难道就不是嫌疑人后来学的吗?”回过神的老刑警言辞很是犀利。
“不要忘了那副刀叉。”我指了指案发现场的照片,“在我们国家,最喜欢西餐的不就是留过学的那群人吗?”
“有失偏颇,但也有几分道理。”秦培华瞪了我一眼。
“嗯。”出乎预料,老刑警倒是与我看法一致,只不过说的更难听些,“很多人的确是这样,一出国就忘了自己是去干什么的,正
儿八经的东西学不到,臭毛病倒是带回来不少,丢人的是还把这些当成了倨傲的资本。”
“就不能让你们敞开了说,一说准跑题。”秦培华示意就此打住,“许峰,还能不能推导出更多可能有用的东西?”
“我试试吧。”点头之后,我快速的将思绪捋了一遍,随后才说出了结论,“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因为不幸患上了“幽闭症”从而
丢掉了工作,从此一蹶不振并导致心态发生了病理性变化。犯罪嫌疑人摘掉并且食用了受害人的心脏,说明他对于“人心”有种
极为强烈的痛恨感,由此可以认定他曾遭受过这方面的不公待遇甚至是戕害。”
“你是说舆论?”老刑警若有所思。
“有可能是舆论,也有可能是医闹,反正极有可能是蒙受了冤屈。”我只能说明一个大致的方向,无法阐明确切事件。
“有道理啊……”秦培华的眼神飘忽了片刻,回神时脸上已经写满了振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按照这个方向查下去,保不齐就
会有大的收获,解开这个谜题,离真相也就更近了一步。”
案情分析会完毕之后,整个刑侦队再度忙碌了起来,尤其是走访排查小组,更是不敢有任何的懈怠。
在这种忙碌、紧张的氛围中,我极尽努力的摒弃着内心纷杂的想法,同时也刻意去回避着猜测苏沫的处境。
通过向技术科了解,我得知杯子里面的血液的确是属于苏沫的,而盘子里面的血色污渍也的确是某种剥离的皮肉组织。通过化
验和比对,可以证实那是从胡明杰身上弄下来的,十之有九就是那颗丢失的心脏。
至此,可以确定犯罪嫌疑人的确做出了一件毛骨悚然的事情,他一边喝着从苏沫身上收集的血液,一边用刀叉分食着那颗流失
了血液的心脏。这或许已经不该归结为犯罪的范畴,而是对于人性的审判。
人性,究竟会可怕到什么程度?
这种病态,究竟又有没有可以衡量或是触摸的底线?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我不能、秦培华不能、老刑警不能,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能。
很多时候,警方不是无法将命案破获,而是需要一个时间相对长短的过程,这取决于案件的复杂程度和线索的多少。
在这起案件当中,幕后真凶留给了我们关于每一名犯罪嫌疑人的明确线索,因此排查起来便容易了许多。
更何况根据案件中呈现的种种征象,我们已经做出了具有侦查价值的推导,所以很快就有了走访排查小组回馈的消息。
袁永超,男,四十四岁,香城本地人。一九九七年大学毕业后前往m国深造,2002年回国后进入香城第一医院,是颇具名气的
外科专家,尤其擅长心肺移植手术,三年前因为女儿的意外死亡与妻子离婚,不久后向医院递交了辞呈。
或许是无法从失去女儿的阴影中走出来,在之后的日子里袁永超终日郁郁寡欢,并渐渐断绝了与亲戚朋友之间的联系。
通过走访袁永超的邻居得知,最近这两年他都是深居简出,且身体状况看起来不太好,最近一个月更是家门紧闭,就连晚上都
未曾见屋子里的灯亮起过。有的人猜测他去了外地散心,还有人说他心灰意冷卖掉房产出了国,总之他仿佛在一夜之间蒸发掉
了,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具体消息。
看着秦培华递给我的走访笔录,看着上面所记载的这些信息,我那颗因为担心苏沫而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窥见希望的曙光而
激动了起来。这不仅表明我之前的大部分推断都是正确的,也说明距离抓到真凶更近了一步。
“秦支,他女儿是怎么死的?”激动归激动,我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更知道此时该做些什么。
“根据咱们的人调查,他的女儿死于一场坍塌的意外。”秦培华在说出这句话时,多少是有些沉重的。
“什么意外?”坍塌这两个字,让我振奋的有些颤栗。
“咱们这里是半山区,在抗日战争的时候曾经挖过很多的防空洞,改革开放以后市里便进行了清理和修缮。一来是进行爱国主义
教育,二来咱们这里毕竟是旅游城市,也算是个特色的景点了。”
“袁永超的女儿,难道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很不幸又被你言中了。”秦培华没有容我把话说完,便直接翻开了笔录的另外一页,“虽然防空洞进行过修
缮,可毕竟年代实在是太久远了,几十年过去早已经有了诸多隐患,袁永超的女儿便是这种隐患的受害者,她和同学进去玩儿
的时候,被埋在了里面。”
“难道这就是袁永超患上“幽闭症”的原因?”女儿的不幸罹难,对于父亲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
“我现在还不清楚,陈俊他们正在查。”秦培华摇摇头,又问我,“幽闭症这种病,会间接引起吗?”
“秦支,这我还真不清楚。”
“那就等吧,等陈俊他们的消息。”
“不能再干等着了。”
“我们能做什么?”秦培华显然也希望外出调查。
“去找袁永超的前妻,就算他们已经离婚了,可毕竟共同抚养过一个孩子,有些事情她肯定是清楚的。”
“好。”秦培华点头,“我这就告诉陈俊,让他们撒网排查袁永超,我们去他的前妻家里了解情况。”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这个邻居口中消失了的袁永超显然具备极大的嫌疑,无论是他曾经的外科医生身份,还是女儿死于坍塌的意外事故,都与我们目前推导出的犯罪嫌疑人有着极大的契合度。
香城的面积不大,可如果真要找到一个处心积虑做出隐藏的人,那与大海捞针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诚然,陈俊他们已经发动各分局、派出所的警力全力搜寻袁永超,可情况依旧是不容乐观的,希望很是渺茫。
为了弄清楚那起意外事故,为了挖掘袁永超“幽闭症”的根源,为了能够尽快将苏沫从嫌疑人手中解救出来,我不能呆在支队干等着。而且我相信,秦培华也希望我在此时去扮演刑警的角色。
之于普通人来说,获取满足和幸福的渠道大体上都是相同的,可不幸与苦难却各有源头可以追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