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岭是一个藏于连绵逶迤山脉中的小镇子,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位于达格县的西北部,大概有着三四百户人家,人口在千数左右。来之前,师傅曾经给我看过那里的照片,在对山区小镇有了直观了解和感受的同时,我也从师傅口中粗略的了解了那里的历史。据说那里葬过一名公主,于是就有了公主岭这个名字。师傅说,镇子是在公主下葬的那天建起来的,所有镇民都是从别处迁移过来的,他们在给贫瘠山区带来繁荣发展的同时,也恪守着一个世代需要延续的光荣使命——守陵!
这个使命终结于建国后那段动荡的时间,守陵人的承诺和信仰变成了封建思想的余毒,陵墓遭到彻底破坏的同时,很多守陵人后代也都受到了牵连。就连这座镇子的血脉也变得不再纯净,下乡的知青、过往的商贩、乃至于十里八乡的很多本地人也都搬迁到了这里,昔日的荣光之塔于一朝崩塌。
我当时问过师傅,他和苏沫到底是守陵人的后代还是搬迁过来的?对此,师傅并没有给我清晰、直接的答案,只是说陵墓都不在了,是不是守陵人还重要吗?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师傅的脸上曾闪现过一丝落寞,但我并不能凭此推断出答案。因为我不知道师傅是在感叹那段动荡的历史,还是在为守陵人信仰的消散而哀叹。
抛却掉担心苏沫执意调查车祸案的忧虑之后,其实我对于此行是充满了期待的,从这里我可以了解到的不仅仅是那段淹没于历史长河中的往事,更能从侧面解读苏沫和她离世父母的过去。她是亲口跟我承诺了不再去调查车祸案,可我还是担忧她心里淤积了多年的心结,既然想跟她过一辈子,那我就有责任给她幸福。
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
想要理透那些陈年往事,势必绕不开公主岭,所以我迫切的想要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说,薛勇凝重的表情中,究竟隐藏着何种疑虑?
或许是感觉到了我和苏沫急不可耐的心情,薛勇并没有沉默太久,抿了口酒说道:“公主岭的来历,想必你们两位都是知道的,我也就不做过多赘述了,就跟你们说说现在的情况。严格来讲,公主岭镇是掩藏在群山中的一片盆地,四周环山。其中北侧最大的山体便是主陵墓,据说当年为了安葬那位“公主”,里面几乎都被挖空了,具体是不是这样我不得而知,毕竟我并没有进去过。到后来“破四旧”时开陵采取了爆破的手段,所以山体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你们没来的前几天,这里一直在下雨,因此公主岭镇的很多地方都出现了塌方和泥石流现象,道路出现拥堵的同时,也闹出了几桩人命,所以我才会产生忧虑,就想问问你们能不能过几天再去。一来进镇的大路不通,需要步行很长的距离;二来天气预报说这几天还有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有必要以身犯险,你们说呢?”
“原来是这样,那得好好想想了。”我不得不承认,薛勇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在山区住过的人都知道,塌方和泥石流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但去还是不去我必须要征求苏沫的意见,可还没等到我开口,她的话已经落入了耳中。
“勇哥,我知道你是好意,也心领了。但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别的事情可以等,但这是我父母的祭日,我等不了。”说到此,苏沫叹了口气,脸上透出了些落寞和悲痛,“更何况,这是我第一次在他们去世之后来扫墓祭拜,除非有不可抗的因素阻挠,否则我绝对不会就此放弃或者错过的。”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现在过去还是太危险了。”薛勇继续劝着。
“不用说了。”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沫那张脸愈发阴郁了,她直接站起身说道,“这件事情没得商量,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苏沫说走就走,丝毫不顾忌我和薛勇的面子,但联想到她这一路的情绪和反应,我又没法儿劝她回来,只能目送她离开后,向薛勇解释几句:“勇哥,毕竟是父母的祭日,所以苏沫的反应也正常,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再者说只要我们小心一点儿,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危险的。”
“我能理解。”薛勇跟我碰了碰杯,但却没有喝下去,而是深吸了一口气,“许老弟,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死拦着你们吗?”
“不是说道路不通,还有山体滑坡的危险吗?”
“那只是其一。”薛勇放下酒杯去把门关起来之后,盯着我的眼睛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我劝说你们这两天不要去扫墓的真正缘由。”
“什么?”
“公主岭镇——“闹鬼”!
“什么?”听到这两个字,我的酒意顿时全无。
“你没听错,我也没有说错,你们要去的地方“闹鬼”。”薛勇说完,如释重负般的靠向了椅背,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恐惧的光芒。
第十三章火焰
直觉告诉我,薛勇并没有撒谎。可是作为一名经年累月跟尸体打交道的法医,要我说服自己相信他刚才所言的一切,本身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的。
出于尊重,我内心对流传于的世鬼神之说、之事是颇为敬畏的,甚至在调查马向阳一案的时候,也因为种种诡异场景有过动摇世界观的负面联想,然而事实证明那一切都是人为的。所以我并没有把他的话听到心里去,而是将其视作了下酒的谈资笑料,以至于在说话的时候,都是带着打趣口吻的。
“勇哥,才喝了这么点儿你就高了,这酒量可不行啊?”
“许老弟,你看我像是喝多了在胡言乱语吗?”或许是恼怒我的质疑,也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总之薛勇抬起头与我对视的时候,眼睛里面是布满了红色血丝的。
说是出于好奇的本能也好,抑或是出于八卦的心思也罢,总之在这个时候我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一本正经的问了他一句:“勇哥,难道是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这是薛勇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出冒失,他以身子大幅度前倾的姿势表明着不容置疑之态,“这事儿在公主岭镇可都传遍了,闹得人心惶惶的,不信你可以去私下问问?”
“他们怎么说?”我开始正视了起来,因为薛勇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况且公主岭镇我们是一定要去的,到时候一问便知道真假了,他没有任何必要忽悠我。
“还能怎么说,“公主”回来索命了呗。”
“为什么要回来索命?”我没有在这个当口提出质疑,而是顺势问了一句。
“还能因为啥?”薛勇抿口酒,呼吸发重的说道,“我之前跟你说过,在破四旧的时候,那座陵墓是以爆破方式打开的。当时为了肃清所谓的封建思想余毒,也为了给那些秉承信仰的守陵人们一个震慑,“公主”的棺椁在打开之后就被焚烧了,所以镇里的人们才会传着“亡魂不死”回来索命一说。”
“如果是索命,那就说明已经有人死亡了是不是?”这才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