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性子本身是有些急的,所以最受不得的就是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但在师傅面前也只能保持着耐心,试探的问道:“您能不能给我个清晰的答案。”
“好!”
师傅点头说道:“我说是,是因为我可以同意你们去事发地的司法机关了解那起车祸案,也可以翻阅卷宗甚至是找当年的知情人核实情况,毕竟只有这样才能解开小沫的心结。而我说不是,则是指不能由着她胡来,她现在的状态你也看到了,如果放任她去折腾,指不定会捅出什么篓子来,所以你要把握好这个度。”
“您考虑的很周到,具体我该怎么做?”师傅阐明利害关系之后,我也觉得这不失为眼下最妥当的办法,既能消除苏沫内心之中的阴影,又不至于闹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来。
“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明天陪着她回老家扫墓,并随时注意她的精神状态,一旦发觉有失控的迹象便要立即阻止。如果依旧无法制止她,那就给我打电话,我会尽快赶过去的。”
“我知道了。”
点点头之后,我才突然反应过来:“师傅,您是说明天就陪小沫回去扫墓?”
师傅点点头,朝着院子里看了一眼才说道:“你们借调时接手的案子我听说了,涉及到亲情的犯罪确会对小沫心理产生一定影响,但以她的承受、调整能力来说,还不至于到如此心神不宁的地步。真正原因是再有两天她父母的祭日就到了,难道你忘了每年这个时候她都要请假的吗?”
“您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有了师傅的提醒之后,我回忆起了每年深秋苏沫都要请假的事情。怪不得那段时间她总是情绪低落,工作积极性不高,原来症结在这里。
回想起了这些,紧跟着我的心中就多了一个疑问:“师傅,既然小沫每年都请假回去扫墓,难道她就没有借机去打探过当年的车祸案吗?”
“没有。”师傅摇摇头:“虽然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小沫都会请几天假,也反复提过要回老家扫墓的事情,但我始终都没有同意。一来是她性子太直,我担心惹出什么乱子,二来路途遥远,她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所以这些年每逢她父母的祭日,都是守着遗像在家里度过的。我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会慢慢忘却当年的事情,可没想到却渐渐淤积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适得其反、堵不如疏大致就是这个道理吧?”
师傅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愧疚和自责的神色,对于此我是能够理解的,如果不是因为他采取的方式方法不恰当,或许苏沫早就对当年的事情释怀了。
可反过来,谁又能说师傅不是出于对孙女的关爱呢?
但师傅或许还没有看透,爱——有些时候也是会伤人的!
“师傅,在机场的时候我跟雷局已经请了假,本意是带着小沫去散散心的,但因为她兴致不高所以只能作罢,如今就正好陪着小沫回去扫墓了。”得亏我没有跟雷大炮说取消假期,否则再请的话少不了一顿臭骂。
“既然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那你们明天就动身吧。老家的司法机关有些认识的人,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到时候他们会安排好一切的,辛苦你了。”
“师傅,您这话就太见外了,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我可不敢受师傅的感谢之礼。
“只有一句话。”师傅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盯了我许久,才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我把小沫就交给你了,在照顾好她的同时,也一定要勒住她的野性子。”
“我记住了。”此行非公,但我却感受到了如同调查马磊、徐睿那起案子的沉重。
一夜的时间不过是弹指一瞬,当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我和苏沫已经踏上了西行的列车。望着她那张夹杂着忧郁、紧张、兴奋和落寞的脸,我对扫墓的事又多了几分担忧。
她的性子我是了解的,办理与她毫无干系的案子时眼里都揉不得半点儿沙子,牵涉到她父母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即便在临行前她答应了师傅不会由着性子胡来,但我心里还会有些毛毛躁躁的。
“但愿,不会惹出什么乱子吧?”心里默叨了一句,我就闭上眼睛开始了难捱的旅程。
达格县,坐落在邻省极西的山区,虽然苏沫一次都没有来过,但并不能否认这是她故乡的事实,更不要说她父母还葬在这里了。所以从接近目的地开始,苏沫便表现的激动和紧张了起来。
几番的安抚无果,我只能先联系师傅安排好接我们的人。孰料电话刚刚接通,我就听到了一阵刺耳的警笛声,随后是一串儿怒气冲冲的方言:“这受儿,打你娘嘞个屁地手几,八知道正弄案啧唠(这个时候,打个屁的电话,不知道正在办案吗)?”
第三章互咬
师傅让我联系的人叫贾世儒,他的爷爷与师傅是多年故交,也算是出身丨警丨察世家,现在是达格县的刑警队长。虽然他的名字透着几分书生气,可据师傅说却是一个面相凶悍、性格极为粗犷的北方汉子。他究竟长的什么样子,我还未亲眼得见,不过从这句满带方言的话中倒是坐实了他豪放、甚至有些粗鲁的性格。
在市局的时候就经常听说,越是身处基层越是不拘小节,如今看起来果然如此,至少这些骂人的字眼儿换做我或者苏沫来说,肯定是要受到批评的。不过这也并非全是负面的东西,因为从我听到这句骂娘的话开始,就已经确定了他是个直爽的人,通常这样的人不仅容易相处,还相当的富有责任感。
达格县的方言我不会说,但这并不代表我听不懂,所以赶忙趁着他没挂电话的功夫说道:“贾哥,我是许峰,师傅之前跟你说过我们要来的事情吧?”
“哦……”
贾世儒发出一道长长的拖音之后,才客气的说道:“是这样的许峰兄弟,昨晚苏爷的确给我打过电话,我今天也准备去接你们来着。但你也知道干咱们这行有多不容易,这不就赶上了一起命案吗?”
人命大于天,这是师傅经常跟我说的一句话,所以我忙不迭的回应着:“贾哥,办案要紧,我和小沫你就不要管了,我们先找家酒店住下,等你忙的差不多了再过来。”
“那就暂时对不住了。”贾世儒的话中满是歉意。
“贾哥,你太见外了,那就晚点儿见。”说着我就要挂断电话。
“等等……”就在这个时候,贾世儒突然拔高了音量,随后有些吞吐的说道:“许峰兄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苏爷的徒弟,也就意味着你其实是一名法医?”
“是的,怎么了贾哥?”我还没弄明白他如此问的目的。
“是这样的,前几天县里刚刚发生过一起命案,由于县级单位是不配备解剖台的,所以唯一的法医跟着去了市里……”话说到此,他做了短暂的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