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雅在大屋里面住过,很快就找到了放白糖放茶壶的地方,烧了开水,冲了白糖水,走过来,捏开我的嘴巴:“先喝一碗热糖水,等一会,我再去弄些米饭给你吃……弄些肉给你吃。现在不管多么难以下咽,你都给我吞下去……你必须尽快地恢复体力,这样才可以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一碗白糖水灌下去后,我的胃部多了一股温热燃烧的火苗,慢慢地散开,顺着全身血管慢慢地散开。白雅搭了一下我的额头,方才松了一口气:“这样才好啊……你要死了,或者说现在死了……那就什么都干不成。”
我身上有了一丝气力后,心中也亮堂了不少,老天爷不开眼,让我受苦受难,那我自己就要坚强起来,要好好地活下去,哪怕只能活一天,也要活下去。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只要活着,就能弄清楚茶花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能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茶花峒伤人放火,才能弄清楚麻老姑到底去了哪里。
我道:“白雅,我要吃很多东西,老姑还有一坛酒,你也把它找出来。我要喝酒,我要尽快让身体热起来……我要活下去。”
白雅道:“你已经不能再喝酒了……”
我苦笑:“难道连最后喝酒的机会都没有了吗?我可能也喝不上几回,既然只有最后几天时间,那就不要再拒绝我了吧。”
白雅犹疑了一会,点点头:“如果连你最后喝酒的机会都剥夺了,那真是太残忍了。”
大屋虽然空了,但是厨房里还有不少食材。天气寒冷,食材并没有坏掉。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老姑并不是主动离开的。不然的话,不会准备那么多食材。
白雅忙碌起来,很快,桌子上便摆好了几样小菜,其中红烧肉烧得很香,麻老姑藏着的酒也被白雅取了出来,泥封解开,酒香更是飞扬出去。
我烤火之后,又加了衣服,身上的气温基本恢复正常。白雅道:“你要与你体内的恶魔作斗争,多吃饭菜多吃肉,至于酒,就是好喝一点吧。”
我一个人把所有的饭菜都吃得干干净,连那一坛子就也喝光了。
我道:“白雅,我要睡一觉,若我醒过来,就要弄清楚这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若是我没醒过来,就把埋了吧!对了,拜托你乘着天亮之前,帮我……把黑狗埋了吧……我不想它这样睡在院子中间……”
白雅道:“这样才对,吃饱饭,睡上一觉,才能干正事的。至于黑狗的事情,我会去处理的。”
夜很快就要结束了,大雪却没有停下来的征兆,依旧挥挥洒洒地落下。我躺在床上的时候,盖好被子,一股强烈的疲惫感袭来。身体受伤奔波,精神几度重闯,都摧残着我。
这一股疲惫来得异常强烈,我甚至连呼吸乱想的机会都没有。眼睛一闭,便呼呼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醒来会怎么,也不知道能不能醒来。
这一觉很漫长很漫长,我好像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有的梦很美好,有的梦很可怕。
梦的人也都是陌生的,有顶着牛头的怪人,还有马脸的汉子,它们恶狠狠地叫着,发出恶魔一般的叫声。我躲避着,尽量远离它们。它们好像恶鬼一般跟着我,我只能一直跑,一直跑……
过了一会,又看到两个奇怪的人,其中一个穿着黑衣服,另外一个白衣服。它们手上提着铁链,发出咯咯怪叫声:“你……在干嘛,还不快跟我走……还不快跟我走……这阴间的大门已经打开了,你还不跟着我们……”
我用尽力气躲避奔跑。可是在梦中逃跑,又怎么能跑出去呢。
“萧寒,萧寒……你做噩梦了,快醒过来吧。快醒过来……”声音传来,随即我感到身子不断地摇晃,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了白雅。
白雅一脸担忧:“刚才有好长一会,你都没什么呼吸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我回想梦中的情景:“刚才地府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来勾魂了。我一直跑,他们才没有抓住我。”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牛头马面是专门出动勾走恶人、歹人、坏人的魂魄,而黑白无常则是带走好人、善人的魂魄的。
他们一起来了,那么我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是恶人还是善人啊。
哈哈,连阎王爷也分不清楚了吧。
白雅道:“你笑什么……”
我道:“我在地府的阎王爷也糊涂了,怎么会把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都派来呢。哈哈,我肯定是大恶人,把牛头马面派来就是了。”
我看了一眼窗外,外面白茫茫一片,烟雾早已散去,还能听到喊号子的声音。看来是村民努力修建被大火烧毁的房子。日子虽然已经艰难如斯,还是要咬牙过下去的。
白雅道:“萧寒,这个时候你还能笑,我真是服了你了。这一天算是熬过去。看来,你能多活几天了。”
腐骨虫粉虽然没有马上夺走我的性命,是因为我的意志顽强。可骨骼会慢慢地腐烂软化,熬了一天,最后还是会死的。
“有人在家吗?”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说话的声音应该是个孩子。
能醒过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经过一夜风雪奔波,没有咳嗽感冒,已经十分难得的事情。屋外雾蒙蒙地,大雪很厚,还没有停下来。
“里面有人吗?”一个稚童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我从床上下来,走动两步,伤口还在愈合,并没有出现吐血征兆。我示意白雅去开门:“什么人,请等一下吧。”
我也到了客厅,客厅中升起了大火,十分温暖。白雅开门走,一个小孩快速闪身进来。小孩子身上的衣服很破,一双纯真眼睛,身子很瘦弱,应该十多岁的样子。
白雅领着小孩到了客厅。小孩很谨慎地站在一边角落里,并没有到火盆边上,双手和耳朵已经懂得通红,右手的手背上还有一个大的冻疮。
我问道:“你刚才溜进来,是怕寨子里的人说你来找我,还是怕我这个瘟神!寨子里的人都怕我,都希望我离开这里。你怎么跑来找我呢?”这个小孩,我有些印象,应该就是茶花峒哪一家的小孩,以前就见过的。
那小孩摇摇头:“烈云叔,我不怕你,在我看来,你并不是瘟神,放火的人才是瘟神。我之所以快速闪身进来,只是不愿意被村子人发现。我还要在村子里生活,不愿意和那些糊涂的村里人产生矛盾冲突!”
我不由侧目,没想到这个小孩,倒是个通情理的人,不是个人云亦云的小孩子,没有把我当成瘟神,还真是个了不起的小孩子。
杀人放火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那些坏人。所以瘟神不是我,而是那些坏人。眼前这个小孩子,还真是与众不同,至少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我道:“小孩子,你走近一些。还有,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我没想到你真是个不错的孩子,至少比一大半大人要通情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