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周发财的尸体抬到墓地去了,也没搞什么仪式,直接下葬了。”罗亚森说。
他没有问你们是不是失败了之类的问题,因为这是明摆着的。
“周发财在这个时候死,肯定有问题。对了,安村长发现的那张纸,你有没有看到他放在哪儿了?”师远说。
“从发现周发财的尸体开始他就一直在现场忙活,现在应该还在墓地那边。过一会儿,应该会回村委会办公楼。”罗亚森说。
“那张纸,我们有必要查一下。”师远说,“还记得之前陈警官和我们讲的那个噩梦吗?我估计,安村长回到办公楼后,会将那张纸存放在资料室。今天晚上,我们趁村委会没人,进去查一下。”
“嗯。”罗亚森点点头。
刘潋没有说什么,她仔细地读了那些书页上的字,又听了罗亚森和师远说的话,也只能大略推断出,这个村子正在经历某种异变,并且现在的她,已经别无选择。
“也就是说,我现在是没有任何可能回家了,是吗?”刘潋突然说。
师远沉默了几秒钟,说:“先回罗亚森家,我们慢慢说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还有个故事要给我们讲。”
刘潋再一次惊讶了。自从见到师远以来,惊讶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问师远是怎么知道的。
仿佛只是一个瞬间,四个人又坐在了罗亚森家客厅的沙发上,就和昨天晚上从湖边小屋回来后一样。他们四个人同时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他们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没动过。周发财的死也好,师远三人尝试离开村子也好,好像都根本没有发生过。
当然,这个错觉转瞬即逝,四个人都没有将这种怪异的感觉说出来。
“你可以把你的故事讲给我们听听吗?”师远说。
“嗯……好的。”刘潋点了点头,眼神中透出一股黯然之色。
“这个故事,要从我很小的时候说起。”刘潋开始讲她的故事。
或者说,是她一家人的故事。
在刘潋的记忆中,她的童年是在水里度过的。不知道从她几岁起,她的父母就带着她去学游泳,并且每天都要坚持练习。每次练习,母亲都会在旁边看着她。与其他的家长不同,别的家长看到自己的孩子学游泳,要么带着鼓励的神色,要么满面都是欣喜,而她的母亲的脸上,总是隐隐显出一抹悲伤。但只要从游泳馆走出去,母亲就和平时一样温柔地微笑着,好像刚才的那个满面愁苦的人不是她一样。
小的时候,刘潋不懂,也没有考虑太多。等她渐渐长大才觉得,母亲的表情,让她实在琢磨不透。
难道妈妈不喜欢看到我游泳吗?
刘潋这样想。她很纳闷,如果不喜欢,不要再送她去练习就好了啊。
然而事实却是,母亲风雨无阻地带着刘潋去练习。虽然她家并不富裕,但在游泳这件事上,母亲,还有父亲,似乎都异常的大方,毫不计较金钱的付出。
在刘潋八岁生日的时候,她许下了一个愿望,希望自己可以知道母亲为什么会在看着自己游泳的时候那么悲伤,并且她把这个愿望大声地说了出来。
母亲和父亲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刘潋。许久,母亲强行压制着内心的痛苦,说:“小潋啊,现在你还太小。等你十八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这个秘密的。”
之后的每一年的生日,母亲都会这样说。这个秘密,成了刘潋的一块心病。
在这些年里,刘潋的游泳水平越来越高,参加了很多大型赛事,并且多次获奖,成为了游泳特长生。最终,她考上了重点大学。那一刻,全家人的脸上,只有笑容。
而与此同时,为了解开这个谜底,刘潋开始大量地阅读悬疑推理类的文学作品,观看悬疑影片,试图从中获得推理能力的提升,以求早一些查明事情的真相。在这一点上,她是成功的,因为她通过不断的阅读和思考,推理能力越来越强,绝大多数情况下她都能很快发现蛛丝马迹,早早推出故事的结局。
但是,那个她真正想要解开的谜,却一直没有解开。母亲也好,父亲也好,他们将那个秘密隐藏的太深太深。刘潋推理所需要的一切材料——照片,日记,家具上的痕迹,电脑里的文档,甚至从父母结婚开始的搬家次数和地址——她全都查了个遍,却从来没有发现任何她想要的东西。
难道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刘潋想。
就这样,她十八岁的生日快到了。她感觉自己很失败,这么多年的努力,却仍然只能按照母亲与她约定的那样在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才能得知真相。
眼看生日一天天临近,刘潋也早已放弃了查找线索。
脑中的问号就像一个吸食疑惑的恶魔,自从刘潋的心中产生那个疑问开始,这个问号就不断变大,几乎快要冲破刘潋的脑海。
而这几天,这个问号终于膨胀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十八岁的生日,到了。那天,是七月十三号。
刘潋十八岁的生日过得和其它的生日一样开心,只是更加隆重。毕竟,十八岁了,这是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一个极为重要的转折点。
刘潋的父母为她准备了不少生日礼物,整整一天都安排得满满的。游乐场,KTV,到商场购买新衣服……刘潋努力地配合着父母笑着,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好奇而毁了这个父母精心准备的生日。
夜幕降临了,吃完晚饭,母亲来到刘潋的房间,表情凝重地坐在了椅子上。
刘潋的心跳加快了,她知道,自己苦苦追寻了十年的答案,终于要揭晓了。这一刻她最大的感觉并不是激动,而是紧张和担心。
到底会是什么?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妈妈现在的表情严肃中透露出了悲伤,这背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母亲迟迟没有开口,刘潋也没有催促,尽管她心急如焚,如坐针毡。
“小潋啊,”母亲终于开了口,“你今天十八岁了,生日过得,开心吗?”
“嗯,非常开心,你和爸爸给我准备了那么多的惊喜,我真的很感谢你们。”刘潋拼命压制着自己的焦急之情,微笑着回答母亲的问题。
她心里其实知道,母亲对她的心思,再清楚不过了。
可她为什么,还不愿说出来呢?我十八岁的生日,已经到了,她没有任何理由再继续隐瞒那个秘密了。难道,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真的让她痛苦到了十年也无法做好说出来的准备的地步了吗?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妈妈如此悲痛?
刘潋的脑中一瞬间闪过了这些话,但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小潋,你知道,爸爸妈妈都多大年龄了吗?”母亲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