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花只是看着她，听着她说话，并没有说话。

七七道：“你长得真好看，虽然脾气不好，但是我就是好喜欢你呀。当初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想靠近你。”

七七又道：“可我长得不好看，除了不好看，还一无是处。所以也就只好对你死缠烂打，逼你不得不看我。至少，我也能让你记住我。”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很轻，目光很柔，可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却越来越红，有薄薄的泪花从她眼角划下来，又委屈，又幸福。

霸王花只是看着她，面容平静，目光幽深，神情之中根本看不出他的心情。他一手揉着七七的脑袋，一下一下，不急不缓。

七七更紧得握住霸王花的手，急促呼吸两下，声音终究是夹上了哭腔：“付北湛，我可能不能再陪你住风合院了……我可能好不了了，你、你别再等我了……”

她脸色透出一股死灰的白，双眸却是绯红一片，透出一股凄艳的对比。

霸王花却轻轻摇头，弯腰在她耳边轻声道：“不，你会好起来的，七七。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内，然后和我一齐住在风合院……”

他的声音在七七耳边越飘越远，越来越淡。

眼前的光线也慢慢地越来越暗，越来越灰，最终恢复成一片死黑之色。

七七又一次地昏死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霸王花没有发怒，目光之中，竟也没有杀气。

他只是慢慢站起身，出门去了厨房，打了一盆干净的凉水。

门外，阿生等人一直候着。如今见教主沉默得诡异，心中皆是一惊。阿生想要伸手去接过霸王花手中的脸盆，可霸王花却直接经过他身边，连一句多余的吩咐都没有。

只是。

只是就在霸王花走过阿生之后，他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看着阿生，缓慢道：“若是她死了，就把她的尸体运回新月教，葬到新月教的后山顶。”

他的目光十分淡漠，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像是在对阿生说，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阿生心中一慌，赶忙道：“七七姑娘福大命大，定不会死的。”

霸王花却再没有接话，他收回眼去，继续走向屋内。

他帮七七擦净了脸，又擦了擦手脚上的凉汗，这才又端着盆，走出门来。

然后，他兀自站在门口，仰头看着头顶依稀已冒出点光的零星星辰。

阿生十分担忧地站在他身后去，沉默不语。

迎面有夜风吹来，有点凉，也又些急。霸王花突道：“不过一个女子，死了就死了罢。”

阿生恍然抬头，紧盯着霸王花的脊背。

可紧接着，就听霸王花又道：“难道不该如此吗？在此之前，我总是这样的想法。”

“可是，这一次，好像不一样。”霸王花的声音低了下去，语气之中，竟是扑面而来的孤寂与心凉，“换作是七七，我竟有些舍不得。”

“阿生，七七她真的挺好的，对不对？”他问他。

阿生终是慢慢低下头去，回道：“对，七七姑娘对教主，是真心的。”

霸王花沉默了，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阿生以为教主不会再回话自己时，却就听他又淡淡道：“再等三日。三日后，把她带走。”

他的背影修长独傲，在夜风里，却似有一股让人心疼的孤独。

阿生在心底叹口气，嘴边慢慢一个‘好’字，消失在了空气里。

看来七七姑娘在教主心里，到底是不一样的。他跟在教主身边这样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在乎一个女子。

压下心思，阿生慢慢退下，让霸王花独自站在那，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

阿生隐约之间明白，七七这一次，也许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他暗中布置了下属们去城里订一口最上等的红木棺材，以及又去冰库紧急订了许多的冰块，否则若是七七死了，路途遥远，万一尸体先腐烂了，总归不太好……

所以第二日，阿生带着两三个暗卫一直在忙着处理这些事，剩下的暗卫们则留在霸王花的身边，保证他的安全。

可城里棺材铺的老板说，红木棺材都需要现做，做好一架也得至少五日时间。可还有两日就要回新月教了，时间上来不及，念及此，阿生只好退而求其次，想老板花高价买了另外一架梨木的棺材。

这棺材原本是城里的员外爷定做给自己的老母亲的，但是既然阿生愿意出高价买，棺材铺老板也就答应了。

于是第二日下午，阿生和暗卫们浩浩荡荡地架着一副盛满大冰块的梨木棺材回到了东饶村。

怕霸王花看到棺材，触景生情，阿生还十分体贴得把棺材安放到了东饶村外的一个小山洞里。这才率着暗卫们，重新回到霸王花身边。

可，阿生才走到桃花家的房门口，竟就看到霸王花脸色又恢复了以往的高冷孤傲，邪气四射，目中无人……的状态。

阿生一惊，只道是自家教主看到七七姑娘去世后，一时承受不来。可阿生急急走到霸王花身边时，眼角余光就看到了正在厨房忙着烧柴的柳神医。

阿生不由一惊：“柳神医，你回来了？”

柳神医这才从火炕边抬起头来，对着阿生讪笑道：“啊，回来了，回来了……”

他的脸上青紫一片，显然是被人狠揍了一顿。

霸王花负手而立，斜睨他：“药煎得如何了？”

柳神医神色有些不愉快，哼道：“我拼了一条老命去北山顶摘千山雪，你倒好，一见面就叫人打我一顿！”

霸王花道：“如果你不想被打第二顿的话。”

柳神医：“……”

阿生看了教主一眼，又看向柳神医：“千山雪能治好七七姑娘吗？”

柳神医点头：“自然。七七姑娘如今最缺元气，体内先是受了大毒大创，接着又喝了最磨人的药，身体大虚大弱，所以很难扛过去。千山雪性温且柔，乃是最柔补的一位稀缺之药。最多三日，她也就该恢复了。”

补元气原本千年参也可，但是千年参太烈，七七本就大虚，若是一下子太烈，只怕七七身体更加受不住，呕血而死都是有可能的。所以最好的药材，便是千山雪了。

阿生终于放下心来，他看了眼霸王花，心中的担心，也微微松了松。

*

等柳神医把药熬好，喂七七喝下，这才算大松了口气。

柳神医对霸王花道：“但是，虽说七七能恢复健康，但接下去一个月，都要静养，身体万万不可再受重创，否则只怕会留下病根。大病初愈的时候，最怕的便是又受重病，此乃大忌。”

霸王花点头应下，眸色之中，看上去有些凝重。

柳神医这才放心得出了门，只是走到门口时，他突然侧头看着霸王花哼道：“哦对了，这几日的医药费记得给我补上。一共是一千两，谢绝还价！”

霸王花斜眼瞥了眼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