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也不能怪你，你要知道，朝堂和江湖，历来是对立的两个势力，你们位于朝堂，替国家办事，在真正的江湖人心中，他们是不愿意和你们过分亲近的。

而燕子堂是江湖势力，我们的敌人也有江湖势力的影子，要找江湖势力，就得靠江湖势力才行。

所以现在看起来，昨晚我去找燕子堂，去请他们出手帮忙，也算误打误撞，机缘巧合了，之前因为有你们在，我也根本没想到动用江湖势力。”

李寻淡淡地说着，牛正旺的表情变得更无奈。

牛正旺当然知道，李寻说得是实话。

历来，江湖势力就是最桀骜不驯的势力。

时至新时代，江湖势力不仅没怎么消失，更是与时俱进，他们追赶着时代的潮流，丝毫没有拉下步伐。

他们隐藏得更深，也变得更神秘，更强大，个个都是能量庞大。

十七局的存在，除了处理一些神秘的事件之外，很多时候，也是为了制约这些江湖势力。

但牛正旺的表情却慢慢地变得严肃起来：“今天我找你来，确实不是来怪罪你，而是来提醒你，你请燕子堂出手，是一件好事。

其实我们并不是没有考虑过燕子堂，但我们清楚，就算是我们通过其他方法，也无法请燕子堂出手，这些人根深蒂固的思维，就是不和国家搭界。

但你和他们合作的时候，务必要注意一点，现在的燕子堂，并不完全是以前的燕子堂，我们一直在暗中关注他们，知道他们的内部情况有些复杂。

你对于他们的情报，也得小心谨慎，接受他们的情报之后，最好能和我们共享，或者让我们去验证，你不是纯粹的情报工作人员，你对于情报的敏感性，可能就不是很强。

有些时候，一个错误的请，能带来灾难性后果，甚至可能会让人永无翻盘的可能性！”

牛正旺说得很是郑重，表情异常严肃。

这次，李寻依旧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牛正旺的目光却没再回避。

李寻思索了一下，道：“我知道，你们应该在燕子堂里有人，而且级别也不低，对吧？”

牛正旺点了点头，没否认。

李寻昨晚请燕子堂出手，今天牛正旺就知道了这件事，要说燕子堂里没有十七局的人，牛正旺都不好意思说这话。

他真要这么否认了，李寻铁定跟他当场翻脸。

这确实也符合国家情报机关的作风，不能控制你，至少也得在你里面有人，才能在有些事情发生之后，不至于茫然无措。

当然了，李寻也没追问，到底是哪个人。

这事是机密，十七局安排进去的人，能混到燕子堂的高层，至少是收集重要情报的中高层，肯定是熬出来的，真要追问了，那是为难牛正旺。

这人，可能会是昨晚在场的人，李寻的心头，一一扫过昨晚在场的人。

马三夜这方，在场的有五人，马三夜之外，还有阿三，还有卓玲珑，以及另外两名没怎么出声的男人。

后来，他们又来了水心语和赵鸿文。

当然也可能不是昨晚在场的人。

昨晚卓玲珑得到马三夜的指示，今天肯定是开始安排收集情报的事情了，或许，十七局的内线，是通过这渠道收集情报，也未尝没有可能。

反正，这就是无间道。

这边，牛正旺点头之后，又继续说：“当然了，我们可以派人到燕子堂里面，其他的组织和势力，也未必就不会有这个想法。

燕子堂是个香饽饽，而情报的重要性，让它的地位变得更特殊，所以我才说，你要小心他们的情报来源和真实性。

其实，甚至包括我们十七局内部……反正小许你以后也要小心，关于李寻等人的情报，务必要小心谨慎对待，除了同部门的同事之外，尽量不要让外人知道。”

许倩云点头，“牛局你放心，我清楚了。”

牛正旺在那吩咐许倩云，李寻在边上看着。

边看，边微微地笑。

真是有趣得很。

就像昨晚，马三夜、卓玲珑等人的语气中，满满地是对国家和政府的不信任。

今天，牛魔王的话里，也同样充满对江湖势力的不信任，虽然牛魔王的话，也确实有些道理，李寻深以为然。

但双方的不信任，终究存在。

或许可以从侧面说明，当下时代，国家势力和江湖势力间的一些微妙关系。

这个时代，国家变得空前强大，前所未有的强大，已经屹立于世界顶级强国之列。

却不意味着，历经数千年，一直和国家势力纠缠对立的江湖势力，就会被完全打压，因此彻底销声匿迹。

李寻并不清楚，外国有没有江湖势力，但李寻知道，在中国，江湖势力的存在，恐怕和华夏民族一样源远流长。

远在战国中期，庄子曾云：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这或许江湖的最早出处，从此“江湖”两字逐渐延伸为民间。

江湖势力，归根结底，其实就是民间势力。

但在庄子他老人家说出这话之前，江湖就不存在么？

显然不是。

若不存在，庄子他老人家，能有感而发，说出这话？

凭空臆测么？

显然也不是。

就算是备受江湖人士尊敬的关帝爷，当初投军时，也曾说过：他是因本地的势豪仗势凌人，被他杀了，逃难江湖，有五六年了，听说有人招兵，他来投奔。

这个逃难江湖，其实就是闯荡江湖的意思。

这关二爷自己都说自己是闯江湖的角色了，也难怪他能以武帝的身份接受江湖人士的尊敬。

当然了，也有如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留下千古名句：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这句话，其实也非常隐晦地点明，庙堂和江湖的对立。

能居庙堂，就无法近江湖，人在江湖，则无法再管庙堂的事，这就是对立。

只不过这种对立，在语文书的解释里，被巧妙地换成了其他的意思而已。

等等。

同样也像燕子堂，他们藏匿于民间，他们开夜总会，开五星级大酒店，他们培养明星，培养代言人，他们其实已经用另外一种方式崛起，也是一种更隐秘的方式崛起。

谁能想，如水心语、赵鸿文等国内一线的明星，竟然会有江湖背景呢？

而国家势力和江湖势力的界限，虽看似泾渭分明，实际却也如历史数千年一般，互相争斗，互相对峙，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谁也完全分不清。

谁知道呢？

反正李寻是认为，就算有一天，牛正旺一本正经地告诉李寻，他老牛其实是燕子堂的人，或者说是某个其他江湖势力的人，李寻也不会太吃惊。

历史原本就是如此，数千年来都是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从牛正旺的办公室出来之后，李寻来到地面，上了十七局准备的车子。

车子开出武警基地，朝着四九城市区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