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害怕风一吹把我吹到这大爷海里去。”

薛奇真揪住他耳朵就是几巴掌：“是，风还把你吹到京城去呢。出息。”

一边骂着，薛奇真一边揪住薛二柳的耳朵往岸边走。

李寻拣了个白色的鹅卵石，已经开始在地上画起了圈。

而那薛二柳被抓过来之后，他就不敢站起来，看着两米之外的大爷海，是真的害怕了，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他的妄想症有点严重，伴随着的还有深海恐惧症。他就趴在地上，连站都不敢站起来，总觉得万一吹一阵风把自己吹进去了咋办。

外界人不知道的是，大爷海的“海底”，凌乱的石碓里，有一双硕大的眼睛发着红光看着上方。

似乎在聆听着，聆听着上边众人说话打闹的动静。

听见薛奇真骂咧的声音，听见李寻的声音之后，它的眼里有一抹人性化的光彩，是一种喜悦和慈祥。

像是一个卧于病榻数年的老者，终于盼到了子孙回归的那种眼神。

它非常珍惜现在的时光，就抬起头一动也不动，认真的听，认真的感受。

渐渐的，闭上了眼睛，更加仔细的去听声音。

片刻后，又睁开眼睛，眼里有些急切。

又像是卧病在床的老母，盼到了儿孙回归，想要急切的下床去迎接，想要下床去亲自做饭的那种眼神。

可是急切之后，它的眼里又变为了叹息。

一双眼睛，神采极其丰富。很难想象，世界上竟然会有一种生物，能够用眼睛来说话。

李寻问薛奇真要来打火机点燃了香，插在圆圈的正中心，然后老老实实跪了下去，磕了个头，高声喊道：

“花炮门门主，李寻，重返秦岭终南山，特来拜访大爷海，今日来上头香，望万事如意。”

海底，那双眼睛激动的眨巴着，像是在说，好好，好孩子，会万事如意。

是一种祝福的色彩。

小宝也跳了出来，尖声道：“花炮门，李宝儿，随门主李寻拜访大爷海，望神灵先祖罩我长命百岁。”

海底，那眼睛里又有了些笑意，像是看见了最顽皮的孙子讨要压岁钱。

薛菩萨也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墨门门主薛奇真，特来拜访大爷海。今日无欲无求，向先祖神灵汇报一下墨门新人，薛家后人薛二柳。二柳不是门子里的，在市井做生意，望先祖神灵保佑他子孙多福，平安并且幸福。来，二柳，磕头认门。”

接着，薛二柳便依照薛奇真的指示，对着大爷海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海底，那双眼睛有些惊喜，又添新人了么？

等到三人一鸟都磕了头，该说的说完了之后，李寻高声道：“这次我们进秦岭，是要找一只白麂子。白麂子狡诈诡异，行踪莫测，望先祖神灵发现什么线索，不要忘了托梦告知。”

白麂子？

听着这个名词，海底那双眼里闪过一抹不屑。这什么玩意儿，听都没听说过。

片刻后，眼睛将这不屑抛之脑后，又闪过一抹疑惑，姓宋的和姓陈的怎么没有来呢？

往年，这四家是穿一条裤子的，干啥都是一起。怎么今年，只有两家呢？发生了什么事么？

想要回忆一下，上次拜祭是啥时候，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只觉得有些日子了吧。

它想不起来，是过了八年了！

等香燃完之后，薛奇真说：“夜深了，不打扰先祖神灵清修了。年后我们又来，还望先祖神灵多多留意，保佑我们。”

闻听此言，它的眼里闪过一抹失落，就像是好不容易盼回了子孙，可时间短暂，却又只能无奈的看着子孙离开……

黑暗的海底，失落的眼睛又充满了疑惑的神色，它还在想，还有两家呢？

带着这种疑惑，它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一闭，又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睁开……

连夜离开了大爷海，李寻带着众人趁夜下山。

来大爷海，是规矩。

千百年来都是如此的，只要四家的人走陕西过境，都必须要来大爷海拜祭。

据说以前是每年过年的时候，年三十晚上要来拜祭。

后来慢慢的，后人图省事儿，就只是走陕西过境的时候来拜祭一下了。

李寻这就是如此，八年了，才来了这一回。

下了山顶，进了终南山的大文公庙，却发现王如意和老道士已经提前等在这里了。

王如意的表情有些惊恐，一直低着头，脸蛋煞白，似乎是经历了什么。但是却垂着头默然不语，这让众人都有些奇怪。

李寻和薛奇真对着老道士行了一礼。

“完啦？”老道士问。

李寻点头：“完了。”

“那你和这灵鸟进来，我给你们说点事情。”

老道士含笑说完，便自顾的走进了庙里。

姜琦等一众人等留守在外边等待，薛奇真叔侄两也留在外边。

进了庙里随意找地方坐下之后，老道士开门见山的说：“这是从哪儿得到的？”

已然拆开了木盒，将两颗奇形怪状的舍利子在手中掂量把玩。

李寻自然不敢隐瞒，便将龙城的一切经历都说了出来。

这次轮到老道士惊愕了：“你杀了龙蟒？”

李寻摆手：“不是，它是自杀的。”

老道士喃喃道：“龙蟒千年就是精，这是业障啊。”

“老爷爷，什么业障？”小宝插嘴问道。

老道士叹了口气说：“万物皆有灵，我用这句话劝过你们的祖辈，今天同样将这句话奉送给你。万物皆有灵，人活一世，还是少造杀孽。蛇有灵，大蛇更甚。你逼死了一条龙蟒，这是有报应缠身的。”

李寻问：“那不知道是什么报应？”

老道士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两颗舍利子就是明证，这就是夙愿了。”

李寻纳闷：“怎么还和这两颗舍利子扯上关系了？”

“这舍利子，并非再是高僧所留下的舍利子。你从中能嗅到其中芬芳之气，可你不也从中嗅到了石头的味道么？”

李寻愣了愣，连忙点头：“对啊，可这不应该就是舍利子的味道么。”

“非也非也，这舍利子的味道是芬芳清香，而这土石气息，便是阴邪的气味。你不懂阴阳，不知道也是正常。也许，可以说它曾经是一枚高僧所留的舍利子，但是它却沾染了太多太多的杀孽。因为这舍利子死去的人不少，我能感觉的到。”

“可舍利子却是佛家至宝，佛道都讲究普度众生，珍爱生命，这舍利子违背了这个规律，所以它变了。”

李寻有些急促的问：“那我该怎么办？”

老道士想了想：“现在，这成了祸福相依。你丢弃了它们，它们的因果也还是会找上你们。你带上它们，他们的因果还是会找上你们，但是却有了一线好报的机会。

我给你明说，这两颗舍利子是能影响到你和这灵鸟的性命的。但是，它却也有可能会救了你们的性命。”

李寻想说话，老道士打断道：“你听我说完，这灵鸟大限要到了，我观其气色与声音，怕是最多只有一两个月好活……”

此言一出，小宝和李寻齐齐一怔。

兄弟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浓烈无比的悲哀之色，小宝的悲哀之中，还有浓浓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