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天空中的雾霾散了些，太阳闷在云层里像个荷包蛋。

贺嘉把车停在了马路斜对面，眼睛一直盯着公丨安丨局大门。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里耐心地等，只要有熟面孔的刑警再次出动，他只要跟在他们后面就能发现新线索。

车内有些闷热，正准备打开空调时，看见按钮上有一点油渍，他顿时皱起眉头，迅速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巾，轻轻地擦了几下，然后才打开了空调。

过了一阵，一辆黑色越野驶出公丨安丨局，透过车窗可以看见驾驶员的那张沧桑的国字脸——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目光犀利，副驾座的人是个矮胖子。

贺嘉发动汽车后，小心翼翼地一路尾随。

付燕青的目的地是一个酒吧。两名刑警下车后走了进去，贺嘉继续坐在车里观望。

天色略微有些暗沉，两名刑警终于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染着金黄色头发的年轻人，看样子年纪跟贺嘉差不多大，嬉皮笑脸地说了些什么。

刑警离开后，金发青年举起手在空中挥舞，嘴里却骂了一句脏话——看口型就知道，然后点燃了一支烟，站姿很嚣张，一只脚还不停地抖动。

贺嘉走下车，看着逐渐远去的警车，又看了看抽烟的“金毛”，正打算走上前时，一个跟妹妹年纪差不多的女生走到了“金毛”面前。她留着很潮的短发，身材高大匀称，两只耳朵上都打了好些耳洞，戴着好几个时髦前卫的耳钉。

女生一把接过“金毛”手中的香烟，猛抽了一口，跟着说话声很大。

“瘟神都走了吧？真是麻烦！”

“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丨警丨察迟早会找到你。”

“你还说，那晚要不是你突然出现……”

“够啦，都怪你磕了药，这事千万别再提!”

“你也有责任——你要不是我哥，我肯定会杀了你——没出息的家伙，整天就知道上网YY！”

“嘿，你这死丫头！”

贺嘉站在酒吧门前大约四五米的位置，听到了两人的一番对白。由于周围环境嘈杂，人也多，那两人竟然都没注意到他。

“金毛”甩了下手，样子拽拽的，转身走进了酒吧，贺嘉这时候刚好走到女生的面前，锐利的眼神盯着她。

“你就是在学校欺负贺玲的人？”

女生望着贺嘉，只看了一眼贺嘉的眼神，立即下意识后退了一下。

“你谁呀你？”她说话的语气倒是挺横。

“你打这么多耳洞是想要获取存在感吧？你其实就是个可怜鬼！”贺嘉用惯有的古怪腔调说道。

“神经病！”少女厌烦地甩甩手。

“别走，”贺嘉一把拽住了少女的手腕，“我问你是不是在学校欺负贺玲的人？”

“放手，是又怎么样？这可是我们家的地盘……”

贺嘉再度向女生逼近了两步，眼神像一把锋利的钢刀。

“你要干什么？你该不会打女生吧？哥！救命……”女生吓得朝酒吧内呼救。

“金毛”冲了出来，看到贺嘉来者不善，于是撩开短袖，露出胳膊上的纹身，摆出一副恶人嘴脸。

“你他妈谁呀？放开我妹妹！”

“哥，这人欺负我？”

“你他妈敢欺负……”金毛话没说完，就被贺嘉一个擒拿手锁住手腕，“唉哟……疼……轻点……”

贺嘉顺势一脚踹到他的小腿肌肉上，他立即单脚跪地，疼得忙着求饶。

“唉哟……饶命……饶命……”

“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欺负贺玲的人？”贺嘉狠狠瞪着女生。

“哎哟，疼……死丫头，你快说啊，我手快断了……”

“对不起咯！大不了以后不找她麻烦了。”女生眼珠子左右转了转，表情复杂。

贺嘉盯着女生，反复咀嚼着她的这句“大不了以后不找她麻烦了”——她究竟是真不知道妹妹出事了，还是故意贼喊捉贼？

天色已经黑了，周围的光影投射到贺嘉脸上，样子显得有些可怕。他松开了手，用手指着“金毛”，眼睛却望着女生。

“我当着你面打了这家伙，你一定没什么感觉吧？你什么鬼我很清楚，就算我当着你面打你父母，你也不会难受，我猜你反而会笑吧！”

问题少女被吓得缩到墙角。

“昨晚十一点过后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没做什么，在家……”女生的眼神比先前还要飘忽。

“贺玲昨晚有没有跟你在一起？”贺嘉眼神异常犀利。

“没有……”

酒吧里突然跑出来一个服务生，手上拿着手机，用手指着贺嘉：“你要干什么？我报警了啊！”

“这件事没完，我还会来找你！”贺嘉指着女生说道，冷冷地瞥了服务生一眼，然后朝车子方向走去。

“你脑子有病吧，干出那种事……”金毛对女生抱怨道。

“那晚都怪你！你才有病，全家人都有病！”少女大声哭喊着，然后跑进了酒吧。

05

酒吧一条街的喧闹声逐渐远去，贺嘉开车再次去了父亲的家。他进屋后也没理会贺国文，径直走进了妹妹的房间。

自从和母亲搬走以后，好些年都没回来了，妹妹的卧室还跟记忆中一个模样——高中以前的记忆，曾经的幸福生活不断闪回。

回过神来却又平添了些许忧伤。

他打开了妹妹的台式电脑，试图登陆她常用的上网聊天软件。登陆密码输入了妹妹的生日，提示密码错误。他皱起眉头，脑子里乱糟糟的，起身来到书柜前，翻开一本相册，里面只有几张小时候一家人的合影。

相片中所有有关母亲的照片全都裁掉了——

父母离异就是孩子噩梦的开始，为什么大人都这么自私？贺嘉不禁叹了口气。

贺国文走进房间，“今晚就留在这里吧，我把你的房间收拾好了。”声音干涩低沉，说话有气无力。

“不了，我再待一会儿就走。”贺嘉话语冷淡，一直看着手中的相册。

“贺嘉，我知道你对爸爸有很深的误会，玲玲现在没了，你心里一定更加恨我……”

“恨你有什么用？”

恨你——妹妹就能活过来？你当初就不会狠心抛下我和妈？这个破碎的家就能完好如初？贺嘉忍住没说出口。

贺国文缓缓坐到床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算啦，不说这些了——”贺嘉面无表情望着父亲，“贺玲在学校被欺负的事你知道吗？”

他的眼神氤氲着质疑，好像在说“你那么忙要知道才怪。”

“我出差之前，发现她有些闷闷不乐，我问过她，可她不愿意跟我说，说自己的事要自己解决，我刚啰嗦几句，这孩子就跟我急眼……我当时正忙，没顾得上……”贺国文哽咽着说，满脸悔恨的样子憔悴不堪。

贺嘉没说话。

他现在对案情一点都不清楚，唯一的方向只有妹妹被人欺负这事——那个打了很多耳洞的问题女生再度浮现眼前。

“对了，聊天软件的密码你知道吗？”他侧脸望着贺国文。

“玲儿说她记性不好，所有要加密的密码，是我跟你的生日，421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