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选呢?
我几乎没有犹豫,整个人就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选择,我开始往前爬,原本应该帮助我行走的腿现在已经成为了我的负担,它完全没有了任何作用,我的脚趾无论怎么行动都无法回应,可是我现在根本没有空去顾及这件事情,我只感觉到一阵害怕这种害怕是由心而生的,比起失去左脚,我更害怕的是,我就连火信子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拼命地往前爬了过去。等爬到那坑洞的边缘时,我知道自己真的已经晚了一步,坑洞底下突然爆发出了一阵耀眼的火光,这一团火窜得非常高,我下意识地捂了捂眼睛,但随即就放下了手,往那光源中心看了过去,光源中心是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那是火信子。
他的脸上没有露出被火焚烧的狰狞,有些粗糙的脸还是一如既往地清晰,如同以前我所见到的模样一般,只是……他的整个身体都已经被烧得蜷缩了起来。我看着他呆呆地张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火信子似乎察觉到我在注视他,他好像也很想拼命地回给我一个笑容,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出这个表情,或许这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罢了,但我却感觉和火信子他似乎真的在对我笑。
为什么……对我笑呢,我真的不知道,我明明——亲手杀了他。
我忽然对这一次自己莫名其妙浮现出的那种责任感明白了,原来我并不是把火信子当成了真正的朋友,之所以做出这一切,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的愧疚,虽然说是出于自保,确实是我亲手把火信子重伤,就当刚才想冲上去让小谷不要毁掉火信子的纸人傀儡,我心中也只不过是想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罢了。
我果然……从来都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啊。
我颓然地瘫倒在了地上,周围没有任何水源,火势太猛,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团火焰中的火信子逐渐被烧成一截黑碳。火信子始终没有发出任何惨叫,他很安静,就像一颗跳动的火球,那火球就好像蕴含着某种特殊的力量,在跳动之中让我感觉到一丝安宁,可是我知道自己注定得不到内心的安宁。
因为这团火的助燃物,是我的兄弟。
自从我主动伤害了他,然后越用夜华给我的力量让他彻底无法行动,紧接着在最后,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却发现他有了自己的意志之后,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不得不告诉自己我刚刚做了一件非常错误的事情,在万事下定论之前就对他造成了非常严重的伤害,就是我的错。
这是我欠他的。
不明所以的二黑跟着跑了下来,他的伤非常严重,此时跟着我跑了这么久,整个人的状态有些不好,但他还是喘息着问我,“怎么回事儿?看你这么突然地跑下来总感觉好像发生了点什么……”
看着二黑那一张茫然的脸,我顿时感觉到心里的委屈一下子翻了上来,我抓着他的衣服,声音开始哽咽,“我们都错了,什么残次产品啊,其实火信子他刚才还是有自己神识的,你不知道他当时那种对我的歉意……”
“唉,我还当什么事儿呢。”二黑松了一口气,继续对我说道,“像你说这种情况是有可能出现的,但是这又怎么办呢,像这一类大范围攻击的试模持有者,即便你知道他有可能恢复意识,但你又能保证一定会在他的攻击范围外让他回复意识吗?这种事情是有几率的,就像赌博一样,但是你要知道,生命是赌不起的,所以这种情况我们也无能为力。”
我听着他说完这一番让我目瞪口呆的话,许久才缓过神来,对他说道:“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吗?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居然是一个这么残忍的人。”
二黑很平静的看着我,他脸上的那种平静是一种麻木过后的平淡,他对我说道:“不。”
我露出愤怒的表情,准备打断他再说些什么,但没想到二黑接下来的话直接给我了一个极大的翻转。他用那种平静,混合着麻木,以及一丝悲凉的表情,看着我,轻声对我说道——
“这是守夜人总部告诉我的。”
“你可能不知道我的试模是什么,我的试模和火信子很像,但我们两个也不一样,因为他是大范围攻击,而我则是大范围诅咒式的试模,当我的试模爆发,只要在我方圆多少范围之内,其中没有任何人可以幸免,而且这种试模是忽略所有建筑物所有阻隔的,换言之,只要你距离我足够远就一定不会有事,但只要你距离我非常近,无论如何哪怕你躲在防空洞里都一定会有事,这种程度的试模……”
“一但失控是非常危险的,虽说我大部分测试都已经通过了,我也即将可以顺利地成为一个被有钱人买回去的武器了,但没想到在最后一步,我被判定为不行。说到底,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我或许也应该感谢这一点,要不然的话,我可能就会沦落为别人的普通武器……虽说这无名之地物资匮乏,但起码我们自己是属于自己的。”
二黑的眼神变得悠长而又充满回忆,我知道他在回想自己的过去,于是便又缓缓合上了张开的嘴,因为我知道现在并不是需要插嘴的时候。
“那时候我当然会反抗,因为在最开始我和那些研究员相处得太好了,虽然那些实验非常惨无人道,但我全都挨了过去,而且那时候我整个人已经被洗脑了,心中莫名其妙地拥有着一种为国争光的感觉,我总觉得,就如同他们所说的那样,我们这些行为是正义的,并且是奉献了自己的一切给这个国家,我一直以为在经过最终改造之后我会成为一名为国奋战的勇士,我会成为一名军人进入他们口中所言的特殊部队——所以当知道在最后一步,我不合格的时候,我非常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我要反抗,所以那时,是我试模的第一次失控——”
“那时候我太天真了还想着要保护好那些所有的研究员,我还以为他们是我的朋友,但是我根本没有想象到我放心的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们,而换来的却是一把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刺向了我……原来从头到尾,我们根本就不是朋友,明明上一秒好像还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下一秒就会因为我的缺陷对我拔刀相向,在守夜人那种地方,没有对错只有死亡与幸存,真的……”
我看着因为情绪过度激动讲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的二黑有些感慨,原来刚才他所说的这些话并不是仅仅是在无名之地中他所想表达的感慨,而是涵盖了所有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过去。
原来这句话的分量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