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实还真就如此,在那次祭拜之后不久,章喾海便驾鹤西去,临终前也没有将祖父所葬之地告诉章杳,仿佛打定主意再也不许后人去祭拜一般,而章杳追问曾经陪同章喾海前往昆仑山的仆人,却没想到章喾海好像早就做好准备防着章杳一样,他在距离目的地附近不远处时安营扎寨,然后命令所有人在外等待,哪怕是在腿脚不便的那次,也坚持只身一人前往山里。
章喾海越是这么做,这谜团就越是在章杳的心里好像滚雪球一样越卷越大挥之不去。
可即便如此,章杳曾经想过风水之说,想过章家蛊冢之说,他曾以为这些就是章喾海不肯让自己前往章百手葬身之处的原因,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章百手竟然是被章喾海活葬的。
所谓活葬,和谋杀有区别么?换一个字不就是活埋么?
“胡思乱想是没有用的,”金玢一眼看穿了章杳的心思,虽然在她说每个字的时候,下巴上粘稠的血都会滴滴答答落在胸前,可金玢并不焦急也并不在意,只是在一旁幽幽一声道:“这事情必然有个结果,等你到时候亲自去了时,自然也就会知道。”
金玢这话打断了章杳的思绪,他回过头来望着金玢,就看到金玢继而不慌不忙道:“那昆仑山,你是必然要去的,跟其他人都没有关系,那是你们章家门里的事情,只不过要挑个好时机。”
时机、时机,如果齐孤鸿此时在场的话,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这话联想到盲丞身上,的确,金玢说这话的语气和态度与盲丞何其相似,而在齐孤鸿了解到盲丞占卜算卦的原理后,自然也能明白金玢为什么会像个算命瞎子一样做出这样的推断,好在章杳不是齐孤鸿,金玢也不是盲丞,她的确是因事实才推断出了那种普通人一时间看不清楚所以才会蛮横粗略地将其断定为命运的未来,但正因金玢不是算命的,自然也不会像盲丞一样说得云山雾绕。
“你想想看,那章喾海哪里会是什么相信风水就能改变家族命运的人?能让他将章百手活葬在那里的,一定是个真真切切摆在眼前的利益,你要去,为了你章家,不过你必须先解开齐家的蛊咒……”
章杳知道章喾海是一个精通棋道之人,下一步时已经想到了三步之外,然而从小被这样熏陶着的章杳在面对金玢时,却忘了她也有可能是这样的人。
此时章杳听罢金玢的话,脑袋里就只想着一个“齐家蛊咒”,他却没想到这个将他引向齐家老宅的原因,最终指向着的却是金玢自己的目的和利益。
金玢不是章杳,无从猜测他的每一个想法,她暂且将对章杳的猜测含混咽下,自顾自道:“齐孤鸿你是认识的,他能不能解齐家蛊咒,这一点不需要我告诉你,我能告诉你的是,这蛊咒是在齐家下的,齐秉医是在齐家老宅死的,若是不想就这么认命,那你想要的答案就在千古镇上,等到你解开齐家蛊咒,找回你章家蛊的通天之能后,自然能去昆仑山下探其究竟,至于藏在那下面的东西……”
这么多年,金玢经历过太多事情,她已经不习惯输的感觉,所以她会竭尽所能地保证自己能赢,而这其中的关键,就是竭尽所能为了那个胜利的结果添加筹码。
“章喾海虽然精钻章家蛊术,但毕竟只是为己所用,你和他不同,你以蛊成军,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你也比他清楚你们章家蛊术的弊端所在,你要记得族历中记载的那句话,那个当年威胁到你们章家,以至于章喾海非要将自己的亲爹活埋在昆仑山下的那场灾难,你要知道它到底是什么,然后去解决。”
金玢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说到嘴里全都是黏腻的血腥味,到这里时,她能打的、该打的牌已经悉数摊开在了桌面上,金玢用那一只囫囵的眼球望着章杳,竭力用这只眼睛表达自己诚恳的情绪,然后为自己这一步棋做了最后的收尾。
“我该说的……”这的确是金玢该说的,她想得到埋在齐家老宅下的返生蛊,但这一过程中需要五族携手,以昆仑山下的秘密作为诱饵,逼迫章杳先找到齐家老宅下的秘密,前前后后串联在一起,的确是把金玢所有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她故作淡然地望着章杳,“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做与不做,就只看你自己了。”
金玢说到这里之后适时停住了口,连同视线一起远离了章杳,而是对着对面的叶君霖道:“你长得不像叶皎月,倒是更像叶皎阳,不过嘛,红颜祸水多薄命,忠告我给不了,这话权当是一句祝福好了,要说忠告的话,我倒是想同你聊聊叶旻的事……”
毕竟是出自金家这个一半行蛊一半行商的家族,金玢早已掌握了与人谈判的关键,她在说完这一番话后将选择权全都扔给了章杳,然后,对此一言不发。
“所谓生意,”这是已经想不起来多少年前金玢曾说过的原话,“不就是一个央求着卖、一个考虑着买的过程?怎么把这道理反过来,生意也就成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众矢所指
相比较章家,金玢能对叶君霖说的话就不那么多了,叶家没有章家那么多的秘密,毕竟叶旻不是章喾海,女人不会有那么多的城府,所谓快意恩仇,大多发生在女人身上,男人还是更喜欢下棋,就好比远古时代,女人擅长的是采摘和谈天,男人擅长的是狩猎中漫长的等待,也更追求击中猎物那一刻时长与代价不成正比的兴奋胜利。
更何况,在金玢这个百年间来冷眼观望众多家族你争我夺的人眼中看来,叶旻不如叶齐,其实乃是因为叶皎月本来也敌不过叶皎阳。
而金玢之所以认为自己这寥寥数句就能摆平叶君霖,也是因为她知道叶君霖远比自己更明白叶家现在的问题何在。
这是一个女人当家的家族,且不说其擅长之处,都到了这种情况,大可以毫不避讳地直戳其软肋,叶家最大的软肋,就是妇人之仁儿女情长,其他人想要找到返生蛊或许自有其更深远的目的,而叶家想要找到返生蛊,就只是为了自己的娘亲能够活得更久,甚至不管她的存活于世对自己到底是帮助还是阻碍,所谓愚孝,大概就是如此了。
此刻,外面炮火连天,金玢倒是不怕这枪林弹雨会波及到自己,她活了百年,曾在无数次危险中侥幸存生,自然是不怕这些,倒是脸上这阵阵疼痛让她有些焦恼,故此只是淡淡地对叶君霖嘱咐几句,诸如她若想找到返生蛊,齐家才是关键之类。
“你们若是有心读过自家族历,自然知道我这话因何而来,百年之前,齐家能掌控大局控制五族,这关键的东西在哪儿,想来不需要我多说,而如果我说到这般都不能理解的话,就算我说得再清楚,怕是也做不到,”金玢毫无顾虑道:“我能在这儿说这些,就已经是证明真伪的关键。”
其实话到这里的时候,不需要金玢说什么,叶君霖和章杳也对她的身份来历已经有了一番推测,至于她所说的那一番话嘛,光是凭着她的身份坐在这里,也不得不让他们深感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