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有些东西真的是只有在失去后才能明白其弥足珍贵,叶君霖此刻只感慨自己如此幸运,也有资格失而复得。
猫鬼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叶君霖也能猜出一二,其因由自然是起自金寒池。
那日,休伶只身携猫鬼去尤故山安葬休仪,下山的时候,她看到一匹骏马正停在她上山的地方。
白马好似认出了休伶般,见她下山便扬着脖子打了个响鼻,紧跟着,潺潺水边响起了金寒池的声音,他本是蹲在溪流旁,见到休伶,他提着被打湿的衣摆起身,晃了晃手中的一把子石头。
“没想到妖魔横行乌烟瘴气的十里洋场也有这么清静灵秀的地方,你瞧,就连这溪水里的石头也透着清灵。”
金寒池说的轻松,好像他出现在这里与休伶全然无关,就只是为了捡石头而来,这种说话方式正符合金寒池,和他本人一样透着股子清灵劲儿,可就是因他太透彻太简单,好似对世间的一切都不在意,才令近在咫尺的休伶觉得他与自己是那么的相距甚远天地隔绝。
果然,说完这话之后金寒池就自然而然地到了休伶身边接过她怀里的猫鬼,顺势将手中的石子塞给休伶,仍是不打算对他特意赶来的原因做个解释。
休伶就这么握着一把湿哒哒的石子,眼看着金寒池伸手在猫鬼背上细细摸了两把,就如他在金家时每晚都要抱着猫鬼饮茶望月的动作一样,熟练而又自然。
只是在摸了这么几把之后,金寒池放下猫鬼,在它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而后道:“去吧,去找叶君霖咯。”
猫鬼回头,似是不可思议般望着金寒池,休伶也不由得惊声轻呼道:“主人要让它回叶家?”
“没办法,跑到上海白白折腾了一趟,虽说做这种无用事儿不是我金寒池的风格,但谁叫叶君霖为人歹毒、可恨又可怜呢?去吧,”金寒池望向猫鬼,摇头撇撇嘴道:“你也不回去,她身边就再也没有个体己的了。”
也不知是听懂了金寒池的话还是等烦了,猫鬼转过头去,一阵狂奔跳跃便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休伶没有追问金寒池什么,只是默默望着猫鬼离开的背影,或许金寒池可以毫无留恋地与猫鬼告别,就好像笃定了马上就会重见般,可休伶做不到,她不知自己再见猫鬼又是何时。
“还瞧什么呢?”趁着休伶发呆的时候,金寒池已经翻身上马,“她知道回业城县的路,那是她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不需要你替她担心,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我就只骑了一匹马,还愣在哪儿,难道你要一辈子跑在后面追着我么?”
说到这里,金寒池踢了踢马腹,白马聪灵地迈出几碎步将金寒池送到了休伶面前,恰好停在很适合金寒池一伸手将休伶抱上马的位置。
第四百零七章立宅
齐孤鸿醒来时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依着格棱窗外明亮爽朗的天光来看,是早上。
他先看了看房顶,灰糊的天花果然够花,东一块黄西一块黑,墙角的一块墙皮掉了,露出黄土,好在天花正中还挂着个电灯,不然齐孤鸿怕是会以为自己躺在什么乡下的废屋里。
再动动脑袋,可以看到房内的摆设并不多,墙边有一口衣箱,旁边贴着只矮橱,不大屋子正中是张不及腰高的木桌,旁边是两把凳子,一只是原木色,一只上了红漆,年深日久已经斑驳,不知是从哪儿凑来的,也不知道坐上去会不会“嘎吱、嘎吱”左摇右晃。
房里就这些陈设,桌上没有茶杯茶碗,干净得近乎一穷二白。
自己身上盖着被子,这床被子倒是新的,以粗布缝制,针脚有些凌乱,不像是女儿家的手艺活儿,倒像是笨手笨脚的汉子草草糊弄了事的。
齐孤鸿试着回想自己最后的记忆时,门外响起了嘈杂的吵嚷声。
“哎?哎?我说话不当事儿是不是?怎么就没个人应声呢?我都说了几遍了?倒是给我盆洗脸水啊!”
“给你打了!就在墙角!”
“墙角?墙角在哪儿?不知道军师我是个瞎子么?”
高声嚷嚷着的是盲丞的声音,后面作答的是个男子声音,听那风风火火又带着些不耐烦的口气,大概是吉祥。
接下来作答的是水絮,这好分辨,她是这家中上下唯一的女子,也是唯一一个对盲丞有耐心的好脾气,她跟盲丞说“您这边来,我带您过去”,话还没说完,又有个男人喊了一声说“你让他自己去,他能找得到,你都忙活了一早上,赶紧来吃饭”,齐孤鸿想了想,这么惦记水絮的,那就应该是刑三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齐孤鸿已经记住了每个人身上的特点,熟悉到即便只是听到个声音也能分得清谁是谁,这些熟悉的声音都在告诉他,这是回家了,该放心了。
那唐鬼呢?
本来还懒洋洋不想起身的齐孤鸿想到这里一下清醒了,浑身一个激灵便从床上爬起来,穿着中衣中裤就往门外去,许是起的猛了,头还有些昏沉,人到了门边忽悠一下差点儿从门里摔出去,险些扑在迎面而来的唐鬼身上。
齐孤鸿身子踉跄,好在唐鬼反应迅速,立马闪身躲开,任由齐孤鸿脚下拌蒜地闯出去三四步勉强停下后,唐鬼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抑扬顿挫地骂道:“你他娘急着去死啊?”
这阵子生生死死的事情经得多见得广了,齐孤鸿的确心有余悸,连忙“呸呸”两声,“大早上起来嘴里就不干不净的,晦气!”
唐鬼打量着齐孤鸿,前两天晚上,他刚醒过来要带着盲丞回家时,一出门就看到横在门口的齐孤鸿,是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拖回这条死狗,没想到这家伙是真缓过了神儿,居然都有力气和自己斗嘴了,不免冷嘲热讽道:“是,我是晦气,我再晦气也没被人扔在大门口!”
“对,你多厉害!”齐孤鸿气不过,心说这厮是不知道他中了辟魂蛊之后胡说八道过什么,指着唐鬼的鼻子不甘示弱道:“你有本事你能上天!谁叫你是陈大缸呢!”
“陈大缸?什么乱七八糟的!”唐鬼皱着眉头嘀咕一声,瞧他脸色难看,许是还真想起来了什么,也有可能是盲丞曾将他的糗事都说了,唐鬼恼羞成怒,伸手将只碗塞给齐孤鸿,“滚滚滚!当老子愿意搭理你呢!”
唐鬼说罢,大步流星地回到院子正中的饭桌旁坐下,端起一碗粥赌气似的喝了个精光,齐孤鸿被粗瓷大碗烫了指尖儿,这才发现被塞到他手里的是一碗热腾腾的面糊粥。
有些话是要吃过饭再慢慢说的,而且最好是趁唐鬼不在的时候才能有和和气气说话的气氛,所以当唐鬼囫囵吞枣了三两口甩下饭碗出了家门后,在阿夭、吉祥、刑三、魏大锤、衷珩和七树的你一言我一语及齐孤鸿模糊散乱的记忆中,他对近日来发生的事情了解了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