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机眼中,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可是袁兢知道,他是亲眼看到那猫鬼的身子穿过了玻璃,就好似那玻璃完全不存在般,而后猫鬼身子落地,接连狂奔几步后跳上一棵树又跃上一座小楼的屋顶,而后便消失在了袁兢这凡人的视线中。
车子已经完全停下来了,司机轻声道:“先生,怎么了?”
“没……”袁兢的声音颤抖,他以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眼前的车窗,忍不住伸出手来摸了摸,车窗玻璃还在,将他的手指阻隔在玻璃内,他的身体穿不过去,追不上猫鬼,这一层玻璃将他和猫鬼隔开,让他意识到自己和猫鬼完全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他吞了口口水,声音艰涩道:“没什么,快,开车去陈啸风家吧。”
猫鬼穿过玻璃离开的身影对袁兢而言是一种安慰,这无声的举动抚平了袁兢心中的怀疑,他坚信猫鬼自然是往陈啸风的宅子去了,它嫌弃汽车太慢,所以先袁兢一步,去救叶休仪。
掉过头来再说陈宅,叶君霖与叶休仪以目光对峙着,知道彼此都不会让步,倒是围在身旁的青帮弟子令叶君霖心烦意乱,她懒得对这些凡人废话,干脆放出了蛊蝎。
周身黑紫甲壳发光的蝎蛊自地下爬出来,潮水一般向陈家子弟涌去,耳边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正有一名青帮弟子挥着手中的砍刀向叶君霖扑过来,只是人还未到近前,一只蛊蝎不知从何处蹿出来,正落在那青帮弟子的脸上,毒刺狠狠戳进了他的腮帮里,蝎子钩儿的另一端直接刺穿他的嘴巴,自口中探出来,一时间黑血直流。
“滚开,”在那青帮弟子的惨叫声中,叶君霖不耐烦地骂了一声道:“滚得快一点,兴许还能保命!”
东上房里的骚乱很快传入正堂,陈啸风仍在弥光和金寒池上演的那一出闹剧中惊魂未定,紧跟着便看到原本前仆后继往东上房去的人此时已经调转方向,逃也似的连滚带爬。
弥光就在那人流中,因人就在人流里,所以一时间感觉不到情势的变化,只觉得起初自己在人群中只恨自己脚步不够快,不停看到不少人从自己身边狂奔赶过,将自己甩在后面,可是眼看就快到东上房的时候,却不停有人自东上房内面容狰狞恐慌地扑面而来。
怎么回事儿?
“里面可不是你能去的地方了!”
说话的人好似看透了弥光心中的疑问般,一句话正解答了她心中所想,弥光循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正看到金寒池和一名女子正如飞燕般走在瓦檐上。
弥光呆住了。
这瓦檐年庚日久未曾换过,一踩就碎,为了修葺屋顶的事儿,陈啸风来来回回念叨过好几次,说是想要将旧瓦都换了,可是此刻弥光却看到两人飞也似的自旧瓦上狂奔而过,片瓦不损,足以可见两人轻如燕。
迎面奔走一人正撞上弥光,将她撞得坐倒在地上,可这些前几日还对她毕恭毕敬马首是瞻的青帮弟子此时只顾逃命,哪里还顾得上弥光有什么身份尊贵,一个个自她身边经过,却没有半个停下脚步将她扶起。
弥光咬着牙撑着地勉强要爬起来,与此同时,房顶上的休仪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随着她身形顿立,脚下的旧瓦发出细微的“喀嚓”一声,是瓦面开裂,瞬间如闪电般蔓延成了一条诡异的纹路。
“怎么了?”金寒池皱眉,回头,然而还不等休伶回答,金寒池的表情变得古怪三分,似乎是惊喜又似乎是惊惧,“是它来了?”
“是,是它来了。”
金寒池望向远方,整个陈宅大乱,远处的人影都只是个黑点儿,想要在这样的乱局中找到猫鬼,简直如大海捞针,可是金寒池已经看到大宅门口发生了异变--原本纷乱奔走的人流突然凝固了。
这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场面,正在动的人不动了,而且是大片大片的人不约而同停下动作,如同提前商量好过一般,就像一场可视见的瘟疫正在迅速蔓延,又如死亡的潮水铺卷而来。
“去,”金寒池仍旧眯着眼睛望着那一场异变,沉声对着休伶下令道:“去带她走,她错不至于为此丧生。”
“是。”
猫鬼一过,无人得活,金寒池知道这事情玩笑不得,他是见过这场面的。
第三百九十七章无人得活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连当事人也不记得,准确说来,是当事人全部失去了记忆,不,是失去了心神。
“猫鬼噬魂”,于金寒池这一代,甚至包括他的爷爷、祖爷爷而言,都只是一个上古流转下来的传说,因这几百年就只出了这么一只猫鬼,而传说究竟是真是假,因一个“传”字,任何人都不敢妄断。
但金寒池是亲眼见过的。
那时金寒池莅任族长不久,年纪轻轻得了猫鬼不知是不是他的幸运,反正,金寒池是亲眼看到猫鬼为了保护他,而吞了一个人的魂魄。
过程很简单,猫鬼凌怒之时,没有什么神话传说中描述的雷鸣电闪,它就只是与那人对视着,而后,一缕青烟自那人五官七窍中而出,好似一幅泼墨山水般,流畅自如地进了猫鬼的口中。
只因当时金寒池正在性命受到威胁的生死攸关,不知是不是因恐慌而遗漏了什么繁复的过程,但是那人的下场,金寒池却是记得很清楚的,就像此时不远处的青帮弟子一般,逐渐僵固如雕塑般。
一些蛊书中也曾说过,猫鬼需以人的魂魄来喂养,金寒池目睹当日那一场面时,心中暗暗生出恐慌。
诸多蛊门中都有金蚕蛊,养金蚕能为人纳富护主,听起来是玄妙无比的蛊术,可鲜有人尝试,即便是有贫不可活的人铤而走险炼了金蚕,到最后也多是要想方设法将金蚕送走,也就是所谓的嫁金蚕。
其缘由,乃是因金蚕到了一定程度后会变得很难以饲养--这是一种以血为生的蛊,先是食毒虫血,随着其灵力增加,渐渐要吸食牲畜血,再到后来便是人血。
这事情说来也不奇怪,因其本就是一种为了满足蛊主贪婪而生的蛊,以贪婪之人的血饲之,自然生出贪婪之心,一旦蛊主无法满足金蚕的食欲,就会遭到金蚕反噬,甚至被金蚕所蚕食。
而猫鬼的情况则与金蚕十分相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就是说,既然金寒池养了猫鬼,那么以魂魄饲养猫鬼乃是必经之路,甚至被猫鬼吞噬自己的魂魄,也并非不可能。
金寒池为此担忧许久,好在,发生过那件事情后,猫鬼倒是没有再吞食过他人的魂魄,除非是为了保护金寒池,吞掉要伤害他的穷凶极恶之徒的魂魄,类似的事情发生的并不多,而像今日这般,一口气吞掉这么多魂魄的情况,连金寒池也是第一次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