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早料到弥光会来找自己似的,袁兢早有准备,弥光接过字条,确认了上面的地址后,便直奔城外而去。
在这整个过程中,弥光都并未注意到有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已经不远不近地跟上了自己。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静安某洋楼里,袁兢正捧着一碟点心坐在窗边吃着,盲丞闻到味道,摸索着凑到袁兢对面,贴着窗下的贵妃榻坐下,两只手撑着身子,脑袋就向咀嚼声传来的方向望去,袁兢看着有趣,便将一块儿点心塞到盲丞嘴边,瞎子舔了舔,发觉是甜的,这就心满意足地张开了嘴。
齐孤鸿刚从唐鬼的房里出来,推开门时正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摇摇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这瞎子什么好,一是好穿,二是好吃,用唐鬼的话说,早晚有一天为了吃穿丢了脑袋。
盲丞嚼着点心,手还不甘心地摸索着,袁兢听闻齐孤鸿进门,干脆将一碟点心都塞给盲丞,对着齐孤鸿指了指窗外道:“这一代鲜有这么热闹,幸好不是在我的私宅,否则怕是要出名。”
袁兢这话可不是玩笑。
之前为了对付陈啸风的人,唐鬼在身上准备了不少虎麟蛊虫,自齐孤鸿将那些蛊虫倾数放出后,附近便乱了一场,而后便是不少人闻讯前来看热闹,可谓是熙攘比肩络绎不绝,简直比灯会还要热闹,眼看着天色黑了,看热闹的人才纷纷摆手回家吃饭去了。
这所宅子是袁兢托人自前朝一位总督手中买下来的,周遭住的都是些前朝遗贵,自大清亡了,这些人便没了折腾的力气,住在这里反倒格外清净。
袁兢打趣说这宅子是他特意留下金屋藏娇用的,但齐孤鸿看得出,宅子一直没人住过,直到他们来了,也是令佣人临时打扫出了楼上的两个房间让他们暂时住下。
齐孤鸿摇摇头,忍不住有些担忧地轻声道:“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也不知是不是好事儿。”
“齐少放心,”瞎子刚往嘴里塞了一块红栗糕,口中含混不清道:“若不闹出点事儿来,还恐怕那人不知道呢!”
话虽是这么说,齐孤鸿仍是放心不下,对着袁兢道:“家伙可是都准备好了?若真是来了,总不能措手不及。”
袁兢没说话,只是努努嘴指着墙边的大衣柜,齐孤鸿上前拉开一看,除了两三把步枪和手枪外,竟然还有集束手榴弹!
“足够炸掉一座宅子的,”袁兢忍着笑意轻声说着,话到一半儿,楼下突然关车门的声音,他借着月色探头一看,紧跟着便啧啧一声道:“这下好了,有更厉害的家伙来了,只不过……”
听袁兢说有更厉害的家伙来了,齐孤鸿好奇地想要探头往窗外去看,只是等他赶到门口时,楼下已经响起短促的敲门声。
“只不过,这位狠角色不大待见你,还想要你的性命,”袁兢说的很是认真,“所以,我本着好意,建议你还是先躲一躲!”
第三百七十八章独活蛊
相较于齐孤鸿,弥光是更了解袁兢的人,她知道袁兢来到这座小楼,并不是什么好事儿,故而一看到那地址的时候,心跳便加快了一些。
袁兢是个狡猾角色,狡兔三窟这种道理无需别人来教,在这上海滩里,光是弥光知道的宅子,袁兢就有四五座,一座比一座隐秘,而这一座则是最为特殊的。
“如果有朝一日谁想要你的脑袋就到这儿来,就算不一定能保住性命,至少也能死得漂亮。”
弥光曾听个马戏团的驯兽师说过,大象在死去之前都会到一个特定的地点去,就好像知道那里是自己的坟墓一般,在弥光看来,袁兢是拿这地方当坟墓的。
几声敲门声之后,楼上响起脚步声,袁兢将门打开一条刚刚好仅容弥光一人进入的门缝儿后便将她拽入房内。
“怎么回事儿?”弥光本是有些急躁的,此刻反倒被袁兢这架势给吓了一跳,忍不住低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你这么贼头贼脑的?”
“没出事儿难道就不该谨慎一点儿了?”袁兢说得神神秘秘,可他自己进门后却是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全然没有了刚刚那副机警的样子。
弥光被袁兢弄得摸不到头脑,她在袁兢对面坐下,窗扇关着,窗帘也垂了下来,房里暗不见光,弥光坐到袁兢对面,“你到底在干嘛?为什么突然跑到这儿来?是陈啸风的人要动手了?”
“不是……我是……”
袁兢的话只说到一半儿,楼上突然响起一阵哼哼哈哈的声音,又是唐鬼发了一阵胡言乱语,弥光立马惊醒地跳起来,直指着楼上道:“是什么人?”
“是……呃,”袁兢望着弥光那表情,心知自己藏是藏不住的,干脆一五一十道:“是你的生死仇敌啊,就是你最恨的人,他中了蛊,为了把给他下蛊的人给引出来,就只能到这儿来了。”
自己最恨的人……中了蛊……蛊……弥光的眼睛登时瞪大了,指着楼梯口道:“齐孤鸿?你为了救他,连自己最后一个老窝都不要了?!”
“没说不要啊,他这蛊没有陈啸风的那么可怕,只要他不死在这儿的话,以后还是能住人的。”
袁兢所答非问,故意惹弥光生气似的,那嬉皮笑脸的样子令弥光越看越恼,人便要往楼上去,嘴上还不住道:“你真是疯了,什么人都敢带过来,还要不要命了?”
“不要命的是你!”袁兢说话间已经攥住了弥光的腕子,弥光停不下来,身子划了个弧线又绕了回来,险些撞在袁兢身上,两人四目相对,就听到袁兢压低了声音一脸严肃道:“我没觉得我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人,倒是你……”
说到这里,袁兢已经将弥光拽到窗边,两人将身子贴在墙上,单单是探头往窗外望去,一辆小轿车就此出现在弥光的视线之中,那车子不远不近地停在弥光的车子附近,看似不经意,然而却是在确认了弥光的车子之后才停下,紧跟着,车子骤然停下,放下一个黑影后便迅速离开了。
那个黑影一闪而过,立刻消失在了黑暗中,弥光愕然望向袁兢,“我一路上特意绕了几个圈子……孔勒你个王八蛋,难不成是属狗的!”
弥光很少在袁兢面前说脏话,大概是因为只有袁兢知道自己是女儿身的秘密,这一次是着实忍不住了,她生怕自己引来孔勒会给袁兢惹上祸患。
“这么生气是怕给我惹麻烦?”亏了袁兢此刻还有心思和弥光开玩笑,“放心,这人不会是孔勒,从那身形来看就知道是个女人,年纪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你最恨的人是中了蛊,此人自然是循着那蛊而来的。”
袁兢之所以能如此不慌不忙,也是因为此事乃是他和齐孤鸿预先商量好了的,既然知道必然会有人来,真是碰见,倒也不慌张了,反倒有些期待之事终于到来的坦然。
“这人来做什么?来杀齐孤鸿?”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但不论如何,要先知道她在哪儿……”
正当袁兢这样说着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巨响,伴随着那巨响而来的,是整座小楼的震颤,天旋地转一般,袁兢下意识将弥光推向沙发后面,自己则贴着墙边望着头顶,只见巨大的吊灯摇晃不止几欲坠下,无数灰尘洋洋洒洒令袁兢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