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弥光骂得酣畅淋漓时,门外突然响起一声响动,弥光好似受惊的兔子般,浑身一个激灵,她抬眼向楼梯上望去,只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弥光心说不好,对着男子低声一句道:“再有人问你,这等实情你只管对他们原原本本道出便是,我也会去替你求情,想办法将你搭救出去!”
说罢,弥光不等文戚做出回应,人已经一闪而过向楼上去了,文戚盯着这人的背影,突然感觉有些异样之处。
此人的鞋子,似乎并不太合脚,这个头儿也未免有些太矮了,还有那腰身,白衬衫之下隐约可见其纤细的身形,不管怎么看,都不像个男人。
再说弥光这边,她一边向楼上走去,一边在心中盘算着若是碰到人了该要如何解释,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却是虚惊一场。
门外并无人,倒是隔壁一扇小门下面的灯亮着,隐约能听到凿砸东西的声音。
陈啸风口中虽然管那东西叫做冰激凌,但是自家做的,毕竟与西餐厅里的并不一样,陈家有冰窖,冬日里取寒冰留在冰窖中留作夏日解暑用,刚刚席间给陈啸风吃的冰激凌,便是以开凿下来的冰屑拌上牛乳起司,陈啸风最喜欢那种粘腻的口感。
弥光来到门口,正看到刚刚那黑脸汉子端着一碗碎冰上来,弥光心说原来是虚惊一场,她这才松了口气,接过黑脸汉子手中的冰碗,“给我就行了。”
“是。”
黑脸汉子垂着头,始终闷声不响,弥光刚往前走了两步,却突然觉得此人面生,以前似乎从未在陈啸风府上见到过这号人物,可她再想回头追问时,却发觉人早已消失不见了。
若是换做往常,弥光或许会刨根问底,但是她今日的心思并不在这里,也是并未多想便往后厨去,给碎冰上淋满厚厚一层牛乳起司后便快步往正堂送到陈啸风手中。
弥光觉得自己不过离开片刻,可这陈啸风却是已经喝得面颊潮红,接过了冰激凌便盛起一大勺子填入口中,“啊!爽快!哎,弥光你可别是没洗手就去给我端冰激凌了!”
酒席上的通字辈大阿爸们听到这话纷纷哈哈大笑起来,弥光只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着陈啸风道:“大阿爸这话可是说笑,弥光哪里敢做这种事情?我若没洗手就给大阿爸端吃的,这酒杯我就当冰激凌嚼碎了咽下去成不成?”
虽说是女儿身,可是与一群男人打交道久了,弥光也自然掌握了与男人打交道的方式和技巧,又因她本是女子,反倒更能领悟其中的一些微妙之处。
所以说才要说上天弄人,若真是换做个男人,陈啸风许是未必如此看重,偏偏是这个女扮男身的弥光,最得他的欣赏。
“老风子,”通字辈的前辈叫起了陈啸风的外号,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弥光道:“你瞧瞧,这弥光可是比你那几个儿子出息多了!听说全靠她手下的赌号,今年又是没少给你赚啊!”
陈啸风笑而不语,赚钱不赚钱,这是没必要告诉他们的事情,而弥光好不好,外人看来如何也只是外人的看法,毕竟,弥光再好,也总比不上他亲儿子。
所以,弥光也知道,不管自己做得多好,不管陈啸风是如何在内人外人面前一边怒斥自己的亲儿子一边好言好语地捧着弥光,但到头来,还不是将自己赚来的辛苦钱都拿去给他那几个儿子挥霍了?
人世间啊,最不能听的,就是人说的话。
说话间,又有人起哄,接茬儿提起了姨太太们说的话,“你也是时候给弥光讨个老婆!这个书香门第嘛,咱们这混帮口的人是不考虑了,不过要是给弥光寻个金融家或是丨警丨察厅里的亲家,那可倒是好事儿!”
是,自然是好,弥光忍不住在心中冷笑,这一个两个嘴上说出花来,为的还不是自己攀亲之后能给他们带来些实际利益?
正当弥光这样想的时候,人群里又有人开腔,说话的是和弥光同属“悟”字辈的孔勒。
孔勒已经喝多了,大着舌头道:“弥光的事情哪里还需要大阿爸们操心?我前几日正看到弥光和个女人走在街上!”
第三百五十七章再遇黑影
弥光对孔勒没什么太多的好感,对方亦然,只因孔勒是打小跟在陈啸风身边的,多年以前还在一场帮口暴乱中救过陈啸风一命,陈啸风原本是说要将孔勒收为义子,并将手下专门负责各个赌场的堂**给陈啸风打理,可是这件事情却在弥光来到堂口后不了了之。
孔勒自此恨上了弥光,可他和弥光哪里知道,这不过是陈啸风假以祸患于弥光身上的伎俩罢了--陈啸风的确说过给孔勒以实惠,只是,孔勒忘了那是醉话,酒醒后的陈啸风心生愧悔又羞于反悔,适逢弥光拜过香堂进了青帮,陈啸风立刻将弥光当做挡箭牌,屡次在孔勒面前对弥光大加褒奖,令孔勒认为是弥光挡了他的财路。
陈啸风在青帮里混了大半辈子,能坐稳这一把交椅,靠的就是他玩弄人心的本事,就像《三国》里的那句话说的好,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他知道日子不可能永远风平浪静,既然必有争斗,那么让手下的人你争我夺,总好过让他们一直对付自己,这样一来,无论他们如何使尽计谋互相碾压拼命表现,也只是为了在自己面前争宠。
这,便是陈啸风的聪明之处,他总是有办法利用一个个前仆后继的挡箭牌帮自己避开刀锋,在不动声色之中保持自己高高在上的位置,不管是虚情假意的雨露均沾还是故作真挚的暗中拉拢,都只是为了潜移默化地让这些手下们认为只有得到他陈啸风的认可才能算是胜利。
弥光望向孔勒,分不清他是醉了还是醒着,不过孔勒拿她没办法,也只能抓住这些小把柄来令弥光难堪。
而孔勒口中所说的那个女子,自然是休仪,她来得匆忙,弥光几次提出带她去百货商店买些日常用的东西,都被休仪拒绝,即便是在弥光家中,休仪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是某天突然提出想到河边湿地去走走。
休仪是为了去湿地看看野外的虫子是否有何异常,以此判断叶君霖的动作,弥光只当她是想散心,故而也未曾在意,哪里知晓这一幕会刚好被孔勒看在眼里。
房内都是股酒气,哪怕不喝酒,光是这酒味儿也足够令人醉了,孔勒说罢这话后,几个大阿爸立马嘻嘻哈哈地拿弥光开起了玩笑。
“弥光,这可就是你的不对,在你大阿爸面前,还有金屋藏娇的道理?难不成是怕被你大阿爸讨去做姨太太?”
“这可说不准,老风子这身子骨儿啊,三五个姨太太可伺候不了他!”
“不对不对,怎么说来说去又说到了我这儿?该罚弥光的酒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