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文戚只能接受。
在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文戚轻声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七天之内。”
是的,那是齐家的蛇蛊,只是因为齐家的蛊多用来为人治病,所以如若是用来杀人的话,的确不如章家的蛊那么霸道迅猛。
文戚用蛇蛊杀人,与用蛇蛊救人很相似,只是这蛇蛊本是用来治疗身患某种病症之人,然而此人若并未患病却用蛇蛊,才会耗其精气取其性命。
治人医病也是一种因果循环之理,与做人的道理无异。
只是文戚的答案并没能让章为民感到满意,他皱着眉头望向文戚,缓缓地吐出两个字道:“意外?”
章为民不喜欢意外,他喜欢真切的答案,做得到就是做得到,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意外,是什么东西?
文戚抬起头来望向章为民,这章为民是章杳的副官,而章杳是军阀,文戚想不明白,他也暗自里打探了黄楚九的身份,毕竟他是要出手杀人,人死之前,他好歹需要知道这人是谁,究竟为什么而死,这是尚存一丝善念的人最基本的良知。
身在军戎的章为民,为何要杀黄楚九这么个商人?
这个问题,文戚并未开口,但章为民知道他想问,不过,正因章为民知道自己压根儿就不想回答,而且即便不回答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反倒有底气的多了。
说话,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自己凭什么要对章杳解释自己要杀谁、不杀谁?
他为什么要对文戚解释自己为什么要与青帮为伍,为什么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又何须非要因为文戚的好奇而就必须要告诉他为什么自己要背叛章杳?
不,事情还未达成,所以且将这背叛与否放在一边,且说这前提--章为民想不通,别人凭什么就要认定自己绝对会追随章杳一生?自己凭什么不能有自己的人生?是因为亲缘?可自己与章杳并非血亲。是因为报恩?自己这条命早已给了章杳。
还能因为什么?只因自己是章杳的兵?因主将在,兵不可二心?谁他妈的留下了这种挂着仁义道德头衔却完全违背了生存法则的游戏规则?
我啊,我是追随你章杳来着,是在你手下混得人模狗样来着,可我就不能有我自己的生活?我就不能为我自己另辟蹊径,只为某一天能够自己独霸一方?
我也是人啊,我也……想过上好似你那般光鲜亮丽的生活啊,从人性的欲望上来讲,我哪里错了?
正因为章为民早已想好了这些,所以他才更不愿告知文戚。
首先,在章为民眼里看来,文戚不过是一条狗,因有章杳对他莫名其妙的偏宠,更是成了一条与自己抢食的狗。
其次,章为民提前想到了所有问题,也想到了答案,更想到了如若是要对文戚解答,那将是一篇极其冗长的文章,而且文戚还未必真的能看懂。
那么结论来了,既然只是一条狗,那就只需要告诉他该如何做事便是,毕竟,章为民已经有了一种预感,他觉得自己或许未必能使唤文戚多久,那么就赶在有限的时间内,尽量地让他多为自己做些事情好了。
“我不想听什么借口,意外与否,是你该考虑的事情,我只想知道,如若七天之内黄楚九不死的话,你将如何向我交差?”
“第六天……”文戚知道章为民懒得和自己讨价还价,他只能立刻抛出价码,“如若第六天黄楚九仍未中蛊而死,我亲自提刀去砍了他的脑袋。这样的话,且不知副官满意与否。”
第三百零九章披盔戴甲
在这青帮之中,没几个人知道弥光是女儿身,但是有个很奇怪的人知道,那个人叫袁兢。
这毕竟不是花木兰的剧本,女儿家扮作男身,确实是够古怪的事情,但是在弥光看来,也比不上袁兢的古怪。
袁兢,大概是青帮之中最不同寻常的存在,且不说他的身世,尽管曾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他自诩天子后人,但是至少弥光并未在袁兢身上看到任何自认为种族高贵的惺惺作态,毕竟弥光生在那样的家庭,一个人是否存在因为虚无的荣光而高高在上的行为举动,她是最能辨识出来的。
之所以让弥光感觉到袁兢与他人不同的,是袁兢身上的气质。
什么叫做“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一点大概只有袁兢能够亲身诠释出来。
袁兢的身边有着大把大把的女人,因他年纪小小却是青帮中的大阿爸,无数年纪远大于他的人都要俯首称臣;因他相貌堂堂,一身高贵气息,可举手投足之间却又肆意不羁,他愿穿着一身锦缎苏绣坐在尘土飞扬的路边,不管那衣裳价格几何,就只因他愿意,他开心;又因他学识渊博,张口闭口都是典故,字里行间都是文章,眉眼之间,又都是荡气回肠的过往。
可是袁兢谁都不爱。
弥光见过袁兢身边那么多的女人,也巧了,弥光也是女人,她最能看出袁兢的爱与不爱。
袁兢说,爱情是一种虚无的东西,不像是现银、洋楼、福寿膏,甚至不像街边的麻料、青菜、小云吞,爱情看不见摸不着,哪怕近在咫尺,却也好似远在天边。
正因它虚无,永远没办法真真切切地握在手里,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追着抢着,只为了一时之间的通体舒畅飞上云端。
爱情太好笑,但袁兢不好笑,所以他总是个罗曼蒂克的常胜将军。
就像弥光和袁兢在青帮中人里都是异类般,他们两个的关系,也很异类。
弥光喜穿男衣,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她也沾染上了些男人的习惯,青楼里的姑娘她也抱得,上好的竹叶青她也喝得,赌坊里的骰子她也耍得,大概因为如此才拉近了她和袁兢的关系,毕竟大家喜欢的东西几近无差。
倒是至于日日泡在酒坛子里的袁兢是否清楚认识到弥光是个女人,这也不重要了。
他们是好朋友,袁兢是弥光最好的女性朋友,弥光也是袁兢最好的男性朋友,毕竟,有趣的人,都喜欢与自己一般同样有趣的人相交在一起。
那么,问题就因此而生了,弥光很好奇,袁兢是真的喜欢上了叶休仪?那个浪荡不羁的袁兢,居然真的喜欢上一个女人了?
这真是好生蹊跷。
但是关于这个问题,袁兢也不好对弥光解答,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袁兢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爱上了苗女叶休仪,他只知道,在自己凄冷的人生中,叶休仪就这么出现了,像一团火。
一团……在寂夜中缓缓绽放、在床笫间疯狂燃烧、在朝阳下又谦卑俯首的火。
说不上什么喜欢与否,也谈不上会喜欢多久,可袁兢就是愿意和叶休仪在一起,他喊着她的名字,“休仪”、“休仪”,一声接着一声,光是那两个音符,就能令他感到喜悦。
弥光之所以发现这一点,是因袁兢变了,那双总是冷若冰霜的眼睛里出现了暖洋洋的柔软,好像一团小小的火焰,她知道是因为叶休仪的身影在袁兢的眼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