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孤鸿的房里很暖和,房内有淡淡的芸香味,左手边是个书房,博古架上摆着各式古董和书籍,那是文戚平日里看不到的古书,还有宽大的书桌,文戚看到时不禁在想,如果自己也有张这么大的书桌就好了,在门徒房里只有张小桌子,铺开宣纸之后连砚台和笔架都放不下。
文戚被齐孤鸿带进卧房,将他按在床上坐下,那床很软,文戚刚坐下,觉得身子都陷进去了似的,他看到齐孤鸿打开厚重的红木衣柜,里面一件挤着一件挂满了崭新的衣裳。
“穿这个。”
齐孤鸿递给文戚的是一件长袍,里面夹着一层薄薄的棉花,轻薄柔软,但手一摸上去便感觉到了那暖意。
只是,文戚并没有穿,而是打量着齐孤鸿的衣柜,他看到了一套洋式西装,是齐孤鸿去上海时,在洋装店做的,他是齐家的嫡系,这种身份显赫的大家族总免不了应付需要这种西装革履打扮的场合。
文戚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那套衣裳,他舔了舔嘴唇,心中不停告诉自己不该这样做,可却控制不住本能的渴望,他知道如果自己现在不说,将来可能再也没有机会。
“我……能不能试试那件衣服……”
十来岁的少年,身材总是相似的消瘦,齐孤鸿的衣服在文戚身上很合身,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转身、举手、插着口袋,恨不得将镜子中每个角度的自己都刻在脑袋里。
“你喜欢?”齐孤鸿坐在床上望着文戚,他倒不觉得文戚这样有什么不妥,反正他也不觉得文戚和自己有什么区别。
齐孤鸿很难理解文戚的感受,毕竟他高高在上,虽然知道那些门徒们与他不同,却察觉不到那种不同给文戚之类的门徒们带来的痛苦。
那种痛苦从小处来说,是吃穿用度不如齐孤鸿,从大处来说,是十来岁的少年从小小年纪就要意识到自己低人一等。
如果,自己是齐孤鸿,该会有多好……文戚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细细地抚摸着那件呢子西装上的纹路,如果自己是齐孤鸿的话,他就自由了,想什么时候练功就什么时候练功,还可以去留洋,更能学到一般门徒学不到的东西,他一定可以变得很强,很厉害,这样就可以替爹娘报仇……
这个想法好像一把锥子深深刺痛了文戚的心,人有**不痛苦,痛苦的是自己清楚知道自己的**永远无法实现。
见文戚默不作声,齐孤鸿很是大方道:“你喜欢就送给你。”
送给我?哈……你觉得你送给我的是一套衣裳,还是更多的仇恨?有人恨我,越是有人对我好,他们就会越恨我。
想到这里,文戚脱掉衣服递给齐孤鸿,重新换上他那套湿漉漉的衣裳,在齐孤鸿房里逗留一阵,衣服已经不再那么凉意彻骨,但文戚知道,等他回到寒风中时,那件衣服很快就会被浸满凉意。
这种短暂的停留没有任何意义,就像他穿一会儿齐孤鸿的衣服,他也不会成为齐孤鸿。
一切都不会有改变,文戚自知命运如此,齐孤鸿那种温暖柔软的生活,他此生无法企及,他是文戚,只能站在冷风中一意孤行。
TheTwo
好爱你啊。
爱到觉得日月星辰都不如你一个笑容来得璀璨生辉呢。
休伶的心中,一直有一个问题很想问金寒池,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问过。
“主人,你……到底喜欢过我么?”
不知道如何开口的问题,往往是因为心中早已经认定了否认的答案,因为害怕被拒绝,所以根本无法开口。
人的自卑,究竟是长在哪根血管里的?可以摘掉么?是不是摘掉了就能幸福了呢?
金寒池有点儿记不清楚了,自己第一次见到休伶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时间,在自己多大年纪的时候。
只是,初次见面时,金寒池看到休伶跪在针板上,冬雨稀稀落落地砸在地上,即便只是升腾而起的凉气都让金寒池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的身上穿着厚重的皮草,那种被毛羽保护的温暖与周遭的冷气对比起来,着实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那么相比之下,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很冷啊?
当年的金寒池还很年少,对于族长、身份、地位之类的问题了解得还不是很多,他只是很单纯地想着,不想让这样柔弱的女孩子,在凄风冷雨中跪于针板上。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的想法,金寒池将休伶从叶家带走了,是的,用了一些不大对的手段。
后来呢?金寒池用了很多时间去思考自己当年做过的事情,带走休伶,到底是对是错?
金寒池承认,自己其实是个很别扭的人。
他知道,在很多外人眼中看来,自己温文尔雅又和气,非常好相处,是个很适合做朋友的人。
但事实呢?
金寒池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两个圈儿。
一个大圈子,任何人都能进来,这代表着金寒池的包容性,不管是好是坏、三六九等,金寒池都能接受,不会因身份地位看不起任何人,容许他们都走进自己的大圈子里。
而另外一个,却是个小圈子,纵然有千千万万人能走进自己的大圈子里,但能走进自己的小圈子中的,却只是极少的一部分人。
要能聊得来,要能理解自己的想法,要有共同的目标,要有相似的审美,要有家教、原则和底限,最好的话,还能长得好看。
所以经过层层筛选之后,能走入金寒池小圈子中的人少之有少,不过恰好休伶是其中之一,对,只能说恰好,算不上幸运或是不幸。
金寒池的祖母不止一次问过他,关于未来的妻子,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要求。
对于这个问题,金寒池坦诚的回答了。
要能聊得来,要能理解自己的想法,要有共同的目标,要有相似的审美,要有家教、原则和底限,最好的话,还能长得好看。
这样的人,在金寒池身边的女性中,就只有一人。
休伶。
可是他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呢?
休伶知道金寒池所有的喜好,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人不喜欢什么样的人,虽然整个金家中,所有人都认定了金寒池将来必然会娶一个身份地位显赫的女人,但休伶觉得,金寒池不是那样的人,他所追求的,并非权力地位,而是他心头所爱。
而自己是他的最佳人选,是吻合他所有欲求的人。
但为什么不是自己呢?
难道说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自以为是?
难道说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欲求不满?
难道说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和误会?
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要将自己从叶家带出来?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要偷偷教自己金家蛊术?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为什么处处关怀体贴?为什么看着自己的眼神那么温柔?
不是错觉吧?应该不是,肯定不是,求求老天,那一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