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初来乍到的外人眼里,对这些颜色却是十分敏感,金寒池看着那略显青涩的石板和尚未腐朽的木材,便能看出屋子是刚修造不久,而整个村子的屋子都如此崭新,崭新的程度好像都在一个时间段里,这样一来只有两种可能,若不是整个村子整体搬到了这里,便是村子遇到了什么灾害以至于所有房屋倒塌倾覆,他们不得不一同搭建崭新的家院。
金寒池此时还尚且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但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知道。
这个名叫舍昂的村寨有着几百年的历史,金寒池一想到不知曾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在这里心中便有些迫不及待,起身便向房中走去。
阴暗的房间里,夕阳从木头的缝隙中照射进来,休伶自背后问金寒池要不要掌灯,被他一挥手拒绝了,而后便看到金寒池走到墙角。
在一张被磨得光亮的躺椅上,一个少年正蜷成一团地坐着,他双手环抱着膝盖,眼睛盯着面前的脚丫,眼神儿在十个脚指头上不停更迭,抿起来的嘴唇上写满警惕。
听到金寒池进门的声音,少年立马抬起头来,以惶恐不安如惊弓之鸟般的眼神望着金寒池。
“怎么样?你都想好了吗?”
少年没有回答,喉结上下翻覆,可是因紧张而干哑的喉咙里已经挤不出一丝唾沫。
金寒池拿少年没办法,摇摇头苦笑一声,从桌上拿起了一只茶杯递给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反正无论如何都要说,再不说的话,我可要伤害你了。”
少年的肩膀颤抖了一下,自他被金寒池从龙潭带到这个地方来后,金寒池从未碰过他一根指头,可不知为何,少年总对他有所畏惧。
或许是因为自己常年和外婆住在深山中,从未见过金寒池这样光鲜亮丽的人,可如若单单只是陌生,应该不至于让少年感觉到一种致命的危险。
“守汶,有些事情,告诉我,好过告诉别人,这个道理你现在听不懂,将来总会慢慢明白。”
金寒池的语速很慢,一字一顿,说的诚恳。
第一百二十五章厄运陈腐
盲丞坐在老妇人的偏厅里,桌上摆着只盘子,盘中的糍粑已被盲丞吃完了,此时他正以几根青葱般的指头在盘子里摸索着,将残渣送进嘴里,一脸的心满意足。
老妇人和察戈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吃,两人都不说话,他们生怕自己一张口,脸上藏不住的焦急便从嘴里流露出来。
倒是盲丞一点都不着急,他是个瞎子,从小到大人人都想占他便宜,故而这么多年他掌握的最重要的生存技能,就是与人讨价还价。
盲丞知道,找不找到守汶对自己来说丝毫都不重要,但对老妇人和察戈来说却有着极为重大的意义,谈判好比做生意,当一方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不需要时,其实就已经掌握到了最好的筹码和武器。
果不其然,在一阵无言的对峙之后,老妇人深吸了口气,报出了守汶的生辰八字,又将一只鞋子放在桌上。
“鞋子……是洗过的吗?”盲丞对鞋子敬而远之,听老妇人说是洗干净的,这才放心地拿在手上,他也不知对着什么地方灿烂一笑道:“那你们可以出去了。”
盲丞听到两人推开房门,迈出门后重新关上门,他等待片刻确认房间里没有呼吸声,两人没有躲在门口后,这才从底衣里小心翼翼摸出一只小瓷瓶子。
“小东西,这次轮到你大显神通了。”
盲丞会炼蛊吗?不会。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身上有蛊虫,反正他没有,唐鬼也有。
当年唐鬼请盲丞出山,三顾茅庐之后,盲丞对唐鬼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想让我给你解蛊来找我便是,我是瞎子,出了家门,哪儿都不去。”
“我带你走,去哪儿,哪儿就是你的家。”
“可是我跟着你走,万一哪天我找不到你了怎么办?”
“我想让你找到我你便能找到,我不想让你找到的话……”
“那我不去。”
瞎子没跟唐鬼出山前,就靠给邻里乡亲寻卜问卦,他不要钱,只要吃喝,一卦换三天饭食,按日子排着送,唐鬼来找盲丞的时候,他的吃喝已经排到了五年之后。
盲丞当然不想走,且不说自己会不会被唐鬼扔在外面,且说他在这村里还存着五年的吃喝,只知玩乐不愁吃穿的日子,那叫一个活似神仙。
后来唐鬼最终是如何说服盲丞暂且不表,只是在盲丞提出他的担忧后,唐鬼给了他一只装有寻尸蛊的瓶子。
“有了这样东西,你就能找到我,不管天涯海角是死是活。”
盲丞知道这寻尸蛊总会派上用场,因为自打唐鬼第一次来时他就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和唐鬼分离,只是他没想到,这东西竟然会在自己想要找到唐鬼之前,先发挥了用处。
老妇人和察戈出了门之后,盲丞在房里嘟嘟囔囔念念叨叨,以此迷惑门外的老妇人,与此同时,他手中不停地将鞋子摆在面前,依照唐鬼教给他的方法,将一些蛊药洒在鞋子中,然后打开装有寻尸蛊的瓷瓶。
蛊药以草药、泥土、香灰,总之是一些盲丞叫不上名字的东西制成,将其放在鞋子中后,寻尸蛊自然会钻进鞋子里,饕食蛊药的同时也会记住留在鞋子里的信号,然后自然会带盲丞找到鞋子的主人。
唐鬼说,蛊虫会记住鞋子的大小、气味、鞋子主人的一些特质甚至肤质、通过鞋底的磨损程度还能判断出主人的身高体重身材。
盲丞笑,说,这本事和他很像。
唐鬼又说,这蛊虫不给吃的不干活儿,所谓下蛊,就是人和虫子的互相帮助。
盲丞还笑,说,那这就叫各取所需互相利用。
唐鬼很认真地点点头,说这一点也和盲丞很像。
盲丞后来知道唐鬼会下蛊之后经常会想,他当初是不是给自己下蛊了?不然自己为何总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跟着他离开,就算自己能够通宵天地探查未来,反倒就是自己身上的一些事情,连自己都想不清。
趁着盲丞沉思的时候,耳边响起忽闪忽闪的声音,声音细小,是那蛊虫吃饱了,扑闪着翅膀正在半空打转。
盲丞第一次用寻尸蛊,虽然之前唐鬼怕他害怕,已经将用蛊的细节全部交代得清清楚楚,可是毕竟是第一次,盲丞心中半是兴奋半是好奇,任由那蛊虫落在他的耳廓上,自己还忍不住侧着身子伸长耳朵等着。
虫子应该很小,盲丞自认为自己敏感,却判断不出虫子落在自己耳廓上的是几条腿,他任由小虫一点一点钻进耳朵里,凉冰冰的,蜷缩在耳中便不动了。
门外响起察戈敲门的催促声,有些不耐烦地轻声问道:“你还要多久?他们又要去搜山了。”
察戈站在门外有些站不住,一方面是不知道盲丞是否真有能够帮助他们的本事,另一面则是生怕老妇人会抓着这空当问他关于什月的事儿,他对什月的心思世人皆知,自己却不知道她的情况,这话察戈说不出口。
爱情如果是神圣的,是值得付出一切的,那察戈这种只知道一门心思闷头爱着却始终毫无行动的情感,不知道是不是对爱情的不忠不义不配不值。
察戈等了片刻,没有等来盲丞的回应,正当他耐不住一把拉开房门时,盲丞正站在门边,他双手用力推门却没想到门正被察戈拉开,瘦弱的身子便从门内跌了出去,被察戈揪住领子,整个人转了一圈儿摸到察戈的手臂这才站稳。
“干嘛干嘛!”盲丞挣扎着推开察戈揪着自己领子的手,“急什么!心急就能吃热豆腐了?我是巫师,你有没有点儿最基本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