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齐孤鸿正在马背上痛斥着唐忌夜,那骤然响起的吼声惊了齐孤鸿,也惊了他胯下的骏马,齐孤鸿下意识抬眼向前望去,便看到闪着寒光的弯刀已经直奔自己而来!
只是,与唐忌夜不同的是,齐孤鸿眼前就只有那柄弯刀--没有蝎蛊。
唐忌夜本来并无担忧,这两把圆月弯刀在他手里就好像自己的左膀右臂般,他自有信心,凭着他手中的力道,这弯刀自然能在蛊虫到了齐孤鸿面前时,便能将蛊虫劈成两截儿。
可就在唐忌夜的视线跟着弯刀向齐孤鸿逼近,直到距离齐孤鸿不过一米的时候,那只蝎蛊竟然凭空消失了!
按照唐忌夜的预想,弯刀砍到蛊虫之后自然会改变方向,可眼下毫无遮挡后,弯刀对准的,便是齐孤鸿的喉咙!
“闪开!”
唐忌夜本能地怒吼一声,齐孤鸿随着那声音立刻向后仰去,身子平躺在马背上,眼见着那弯刀顺着自己的鼻尖儿飞了过去,来势汹汹地砍在了一棵树上,足有腰肢粗细的大树就这么被硬生生砍断了。
齐孤鸿躺在马背上半晌都没反应过来,此时心中设想一番,那弯刀若是落在自己身上的话,全尸肯定是留不住了!
难不成这唐忌夜是想要了自己的命吗?!
这个想法令齐孤鸿从马背上爬起来,怒吼着望向唐忌夜道:“你疯了是不是!”
在树丛之中,齐孤鸿立刻找到了唐忌夜的身影,不光是他,还有站在唐忌夜身旁的少年,只见少年此时肩头中了一刀,半个身子已经被血染红,另半边的身子则被唐忌夜死死钳着。
血人儿般的少年令齐孤鸿骇然,他长大了嘴巴望着唐忌夜,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唐忌夜道:“你居然……你居然也会杀人了?!”
齐孤鸿是西医,解剖课上各类的尸体早已看成了家常便饭,他不怕血,却怕双手染血的唐忌夜。
“我?杀人?我是土匪,你见哪个土匪不杀人?”唐忌夜本能地应了一句,可是说到一半儿,却觉得不对劲儿,他循着齐孤鸿的视线望去,直到此时才发现站在自己身旁的叶景莲不知怎么搞的浑身是血。
可是,唐忌夜清楚记得自己并未碰过他,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
唐忌夜自然不知道就在他紧张齐孤鸿的时候,叶景莲以他那把圆月弯刀在肩膀上狠狠划下一刀,竟然是让他的刀,溅上叶景莲的血。
“这么看来,你刚刚也是想杀我?”齐孤鸿说着气话,虽然明知道唐忌夜不会,可他亲眼所见就是如此--叶景莲放出的其实是只幻蛊,故而才会在蛊虫逼近齐孤鸿时突然消失,以至齐孤鸿只看到唐忌夜向自己挥刀却不知为何,更何况怒气正上心头,齐孤鸿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唐忌夜这样做的理由,干脆对着唐忌夜大吼起来。
“我杀你?为什么杀你?你疯了吧?!”唐忌夜也是咆哮开口,喊得他胸腔生疼。
那阵阵痛楚让唐忌夜突然想到了什么。
三年了吧,他从未大吼过,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也未曾动怒,就连盲丞都说他冷得像块木头,没情绪似的,可现在却只想和齐孤鸿大吵一架。
“我看疯了的是你!”齐孤鸿翻身下马,两步走到唐忌夜面前,“你要想杀我,正大光明的来就行!我是真没想到人命在你眼里就形同草芥,当初先生教给你的仁心待世呢?都忘干净了吗?”
齐孤鸿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瞥见不远处的叶景莲,只见那眉目清秀的少年此时浑身瑟缩如风中落叶,战战兢兢地望着唐忌夜,好似看着恶鬼阎罗般,齐孤鸿一咬牙,拽着叶景莲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别人都怕唐忌夜,齐孤鸿却不怕,他仍旧对着唐忌夜怒吼道:“没想到你这人是真的烂透了!无药可救!”
“对!我是烂透了,”唐忌夜说话间却死死拽住了叶景莲的袖子,“但是我不像你,你齐孤鸿是蠢透了!”
唐忌夜有千言万语,可此时正在气头上,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向齐孤鸿解释,自母亲死后一直如一潭死水不起波澜的情绪被齐孤鸿轻轻碰触便浪起千层,此时又急又气,只知道要将叶景莲从齐孤鸿身边拽开。
可唐忌夜的手刚碰到叶景莲的胳膊,就听到叶景莲发出一声惨叫,另只手拼命抓着齐孤鸿的胳膊,“大哥救我!救救我!”
“好……”唐忌夜忍不住咬着牙道:“果然是一出好戏!”
唐忌夜那凶神恶煞的目光令齐孤鸿因愤怒而浑身颤抖,他猛地一把将唐忌夜狠狠推开一把,二话不说便拉着叶景莲上马。
策马扬鞭离开时,齐孤鸿回过头来,望着孤零零站在荒草中的唐忌夜,总觉得这一眼恐怕是最后一眼。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管你,”齐孤鸿的语气异常平静:“你要做人就做人,要做鬼就做鬼,都随你吧!”
这样的唐忌夜,他往后也不想再见了。
齐孤鸿就扔下这么句话便策马扬鞭而去,他的身影几乎快要消失在树丛中时,唐忌夜才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对着齐孤鸿的背影咆哮道:“不管就不管!老子再管你就是小狗!”
第四十章不相见
齐孤鸿带着叶景莲离开时,唐忌夜喊得嗓子生疼,胸口好像快要炸开了一般,夜叉扬蹄马嘶,好像在嘲笑着他。
夜色低迷,风吹枯叶,周遭的寂静令唐忌夜也终于平静下来,他重新环顾四周,望着齐孤鸿离去的方向,心中仍旧有些担忧,素闻那叶景莲是只神经兮兮的疯狗,或许正因为他不是叶家的当家人,又不用承担什么责任,所以做起事情来格外疯狂,要说他想喝齐孤鸿的血,唐忌夜一点儿都不怀疑。
也罢!说了不管就是不管了!
唐忌夜在心里咒骂了这么一声,转头向夜叉走去,翻身上马后便向山寨驰骋而去。
山林被暗夜覆盖,唐忌夜策马奔驰,马蹄踏枯叶,在那蹄声和树叶的声响之外,还有一些声音。
不是鸟鸣,也不是风声,那声音好似鬼魅的低语,缠绕在唐忌夜周身,他将身子压低一些,靠近夜叉,摸到它厚重的皮毛和温暖的身躯多少能让唐忌夜稍稍安心,但恐惧终究是未能驱散。
就在那无边的黑夜中,唐忌夜突然感觉到脚腕紧了一下,好像有只手在抓着他的脚腕一般,紧跟着,又是一只冰冷的手触碰到了唐忌夜的脊背……
随后,无数只冤魂的手疯了一般向唐忌夜追来,想要将他从马背上扯下来,风中夹杂着冤魂的哭声和笑声,交叠在一起,令唐忌夜浑身汗毛竖立!
唐忌夜再也顾不上其他,用刀背在夜叉的屁股上猛抽了一下,这烈马立刻疯魔般狂奔,四蹄腾空。
离山寨还有不到一里路的时候,透过斑驳树影,已经隐约能看到灯光,几名山匪一人手提好几盏灯笼,骑马自山寨而出,四处寻觅着唐忌夜,眼看着失魂落魄的唐忌夜出现,山匪们立刻凑上前去,以灯光将唐忌夜笼罩其中,此时才看到他那惨白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
在众人的前后簇拥之下,唐忌夜下马进了阎罗殿,灯火通明的大殿里,盲丞坐在长桌边,还有几个山匪守在后面,眼看着唐忌夜在长桌上坐下,几名山匪才终于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