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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宝道:“还有那些意志不坚定的墙头草,这次也一发处理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吴绪昌轻轻摇手,拿一方手帕放在嘴边,重重地咳了一声。众人分明看到,他咳出来的是血痰。镇八方道:“先生太操劳了,要不先回去歇着吧!”吴绪昌道:“我这有几句话,说完了再走。四宝这主意不可取。刚才听二当家的说,那时咱们形势不利,好多人也是在云中龙的胁迫下过去的,现在不分青红皂白,一杆子扫倒一船人,以后谁还敢跟我们做事?不过像大腊八这种败类一定要痛下杀手,不能让他们有喘息之机!”他说着招呼了一声门口的何栖云,何栖云慌忙跑过来扶住了他。原来何栖云迄今仍是半拉子身份,以他在绺子的地位肯定不可能参与这种高层次的会议,只是吴绪昌身体欠佳,时时需要旁人照拂,因为只有他用着顺手,镇八方也就特许他在门口候着,随时听候先生的吩咐。
何栖云将吴绪昌背回卧房之后,聚义厅里众人仍在继续商讨。孟仲义说道:“先生说的是,大腊八就是冻僵了的蛇,缓过来趁你不备就是一口,至于其他几个胁从的绺子,那充其量也就是癞蛤蟆,趴在脚面上不咬你但恶心你,造不成什么太大伤害。所以我也认为,找个机会把大腊八弄残!”一向寡言的黄山屏说道:“这事我们不能自己动手,得想办法让跳子来做。”镇八方道:“这办法好,敲山震虎,让这些绺子都知道我们不是吃素的!这样吧,这件事还是偏劳二掌柜,命你三个月之内将大腊八搞垮!”丁福林站起身,响亮地答应道:“请大掌柜和众位兄弟放心,不搞掉大腊八我誓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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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丁福林慷慨陈辞的时候传号的土匪来报:“山林好、双柱、老东风、得胜、四百万的掌柜的在山门外求见。”镇八方道:“先把山林好的吕掌柜叫过来,其他的人让他们候着。”传号的土匪应了一声,不一时引着吕有仁进门来。吕有仁先向众位掌柜的团团行礼,说自己下山之后也没回桦木桥子,觉得今天这事儿特殊,还是先向大掌柜交个心。
镇八方道:“吕掌柜的不必客气,今天的情况我们二当家的已经都和我说了,吕掌柜的不避艰险,为我们战东道仗义执言,我们全绺子上下都十分感激。”吕有仁说道:“唉,我一开始也是奔着劝和去的,谁成想这混天龙一意孤行,压根也不听劝哪?后来大腊八在那里撺弄事儿,好多人都被他们给拉过去了,我当时就想着大掌柜平素待我们不薄,虽然我们平时远在桦木桥子,但大掌柜也从来没忽略过我们,所以当时我就发一声喊站到丁掌柜这边了,不过当时局面也很悬,要是谁的拐子一走火肯定彻底崩了。但我想的是,别人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都活了两个十八年了,怕个啥?”镇八方亲热地拍拍他的肩:“多亏吕掌柜今天出手,从今天开始,只要我镇八方还在这儿开窑,我碗里有饭就决不让你喝汤,你的事就是我们战东道的事,谁要是得罪了你吕掌柜就是和我们战东道全体弟兄过不去!大家都听到了没有?”在场的诸人都齐声答应。镇八方道:“整两个好菜,今天我要和吕掌柜一醉方休!”旁边有土匪提醒他道:“双柱那几位掌柜还都在外面…”镇八方不耐烦地一摆手:“知道了,今天谁也别想阻拦我和吕掌柜痛饮!”
有镇八方的吩咐,后厨的好菜便流水价摆了上来。因为刚刚过完年,马上又是上元节,绺子里去年又积存了不少山珍野味,所以很多冷切菜都是现成的,不大工夫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吕有仁平日里在偏僻的桦木桥子落脚,哪有人用这种排场招待他,因此鼻失五嗅目迷五色,禁不住受宠若惊地说道:“大掌柜,菜足够吃了,再多就要剩下了!”镇八方坐在虎皮椅上,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听到他的话只是笑了笑:“这才哪到哪?大愣,把我珍藏的绍兴花雕拿出来,再预备个铜盆烫酒!”吕有仁搓着手道:“我这一来就让大掌柜的破费,这太不好意思了。”镇八方道:“嘿,这话可就说的见外了。东边道这老破地方,也没啥好东西,就这些玩意儿,咱们今天胡乱吃些,改天请你吃更好的!”战东道绺子中除吴绪昌有伤不能前来之外,其余各掌柜悉数前来作陪。因孟仲义和吕有仁相熟,镇八方特意让孟仲义挨着吕有仁坐下。孟仲义也明白大掌柜的意思,不停地给吕有仁搛菜。吕有仁见战东道的各位掌柜热情好客,众人又轮番向他敬酒,便也放胆豪饮,不多时便混了个肚儿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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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之际,镇八方才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拍拍脑袋说道:“最近事情多记性也不太好,吕掌柜,是不是有几个掌柜的和你一块儿来的?”吕有仁虽然喝了不少酒,可脑子还算清醒,他吞下一大块连皮五花肉,拿袖子一抹嘴角的油花,忙不迭地说道:“双柱他们是半道遇上的,然后是和我一块上山的。”镇八方道:“瞧瞧我这脑瓜子,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快把他们几位请上山来!”
传号的土匪得到号令,颠颠地跑出去,向双柱等绺子的掌柜说了镇八方的意思。这几个人在寒风中站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手脚几乎都冻僵了,他们明知是镇八方有意刁难,可为了取得镇八方的原谅,也不敢轻易离去,好不容易听到镇八方的宣召,他们好似听闻玉旨纶音,一个个哆哆嗦嗦地跟着传号的土匪进了聚义厅。但见聚义厅里遍生火盆,一进门他们就感觉遍体生暖,而桌上摆着大盆小碟的菜肴,酒肉香味令人食指大动,不过看主客双方的微醺模样,很显然他们已经用过餐了。这几个掌柜自从早上起来响应云中龙的碰码到现在粒米未进,现在是又饥又渴,所以一闻到香味肚肠都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不过镇八方可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们,他板着脸对几个人说道:“几位大掌柜也来了?”老东风的掌柜是个机灵人,见状说道:“刚来不大一会儿。大掌柜的,这会耽误你用餐了。”镇八方淡淡道:“也不耽误啥,就是随便吃点东西。战东道虽然吃得不多,但自己人总不会饿了肚子。”得胜的掌柜听出来镇八方是在有意讥讽他们,忙为自己辩驳:“大掌柜,我们可没有背叛您的意思。上午是云中龙拿枪口指着我们,我们迫不得已才做出个姿态,其实我们的心都是在您这一边的。”其他几个人也都纷纷附和:“对对,就是这样。”镇八方道:“这可不是实情啊。那混天龙给我的脑袋开出了五百块大洋的赏格,你们只要把我脑袋揪下来可就发了大财了。”几人慌忙跪下:“我们哪里敢?大掌柜的折杀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