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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茗道:“自从这轿子落在宽甸子,镇八方就恨上了我们。就在腊鱼二十八那天,他派遣了一个杀手上了宽甸子,这杀手手上戴着这枚翠玉扳指,说是要替镇八方传信。这扳指大家都知道,谁会想到他上山居心不良,所以他就顺利地进了云中龙。他进门后要与我单独详谈,我便将他约到了厢房,可谁知道他在帽子里藏了一把手枪!镇八方心肠歹毒,弹头上都有剧毒,那是纯心要置我于死地呀!我们绺子的六彪子兄弟为了救我身中一弹,就这么不清不楚地睡了,他睡得冤枉啊。我混天龙是云中龙的大掌柜,我不替他出头谁会为他做主?你们也都是掌柜,遇到这种情况你们该怎么做?”
下面有人振臂高呼:“血债血偿,决不轻饶!”众人一起看向他,原来此人是大腊八的头目全英勋。他们这个绺子全部是流亡过境的高丽人,因为在腊八节那天起事所以才报了这么个名号。他们汉化程度不深,所以也不讲旧时候绿林仁义礼智那一套,就连三规四局也不大遵从,所以东边道的其他绺子都不大瞧得起他们。可瞧不起归瞧不起,他们的战斗力却不弱,因为绺子内全是同族出身,所以上阵之后互相扶持,力量不容小觑。这次他是收了云中龙送来的两挺机关枪和四箱步枪子丨弹丨,知道这些东西价值不菲,此时见混天龙需要人帮衬就带头喊了出来。
被全英勋这么一鼓动,跟着也有人叫嚷了起来,什么“踏平四面梁,活捉镇八方”,什么“战东道我早看不顺眼了”,但其实绝大多数土匪还是认可镇八方的,只是在这种场合下如果不跟着喊那就是和云中龙作对,今天难以交待过去,但喊了之后那就是上了贼船,镇八方是何等人物,过后岂能轻饶?他们正在心内委决不下,忽听门外人仰马嘶,喝问和吵骂之中还夹杂着几声枪响,跟着两扇大门门轴松动,笔直落了下来,有一彪人马杀气腾腾地从外面闯进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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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闹局子
众人心中都是一惊,心想谁有如此胆量搅局。待到看清来人时,许多人不禁又惊又喜。这一彪人中为首之人身材高大,满脸麻皮,站在那里活像一尊瘟神。他头戴翻毛狗皮帽子,身上一件厚重的黑色貂皮大衣,脚下是一双布制的千层底,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可怕的戾气。他正是战东道的二掌柜,东边道赫赫有名的花斑豹丁福林!原来他在四面梁得到线报之后,便率着仁字棚的兄弟快马加鞭的一路赶来,恰恰在此时来到碰码的地点。门外把守的云中龙土匪本待要拦,但丁福林一努眼睛,手下的土匪便有人朝天鸣枪,众人毕竟对他敬畏,也就不敢相逼,丁福林得以闯入院子中来。
此时那几个收了云中龙厚礼的绺子头目正叫嚷得凶,一见丁福林凶神恶煞的闯进来,众人立时便噤了口,一时鸦雀无声。还是全英勋打破了沉默:“花斑豹,你待要怎地?”丁福林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这话应该我来问你。你们大腊八不好好在山沟里窝着,跑这里来掺和什么?”全英勋心想反正撕破了脸,倒不如来个痛快,他说道:“我们就是反对战东道在东边道称王称霸,你能把我咋地吧?”战东道的土匪一听他言语放肆,不由怒斥道:“放他娘的狗臭屁!你个高丽棒子成天捧东洋爹的臭脚,啥事都敢干,今天就教训教训你!”全英勋自恃有云中龙撑腰,今天云中龙分批下山的土匪数目远比战东道要多,另外还有其他几个绺子的支持,就是真打起来也绝不吃亏,所以口中叫嚷着:“你来啊,不来你就是我养的!”
眼看战东道的土匪就要和大腊八动上手,蒋茗在上面发话了:“都消停点!花斑豹,你不是镇八方,今儿个我也不来难为你,但我必须把话给你挑明。你看看,这地面上的扳指是不是你们大掌柜的?”丁福林定睛向地上看去,间那枚翠玉扳指粗看起来与镇八方的有几分相似,上面也刻了镇八方的大号,但形制比那枚略小,花纹的排布也有差别,他初时还有几分担心,但看到这里放下了心,转头冲其他绺子的土匪头目喊道:“大家看好了,这地上的扳指没有水云纹,整体也比我们大掌柜的那枚小,不是我们大掌柜的。”其他土匪也觉得镇八方虽然平素霸道,但却不像是能在弹头上涂抹毒药的人,所以听他这一讲都情不自禁地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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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茗却认为丁福林这些话纯属狡辩,她气呼呼地说道:“你既然说它不是镇八方的,那你拿出证据来。”丁福林已经猜到她必有此问,但他已打定主意拖延到底,便说道:“扳指在我们大掌柜手上戴着,岂能随意示人?倒是你不知从哪儿划拉来一个假货就想嫁祸给我们大掌柜,你究竟是何居心?”蒋茗怒道:“战东道派过来的人手上戴着翠玉扳指,而且对战东道的事说得头头是道,这个我们云中龙上下人等都可以作证,难道我混天龙是随意诬陷别人的?”丁福林抓住了她的破绽:“既然你口口声声说那人是战东道的,那就说出他叫什么,年庚几何,入绺子多长年月,在哪一棚落脚?”蒋茗道:“你们随便弄出一个生人来,我上哪儿认识去?”丁福林道:“你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凭什么往我们战东道头上栽赃,硬说是我们干的?你要是再胡言乱语散播谣言,我认得你,我们战东道的千把兄弟可不认识你!”为了慑服蒋茗,丁福林有意将绺子的人数多说了一些。
丁福林这样一说蒋茗自然也是不服。她倚仗着地利和自己带来的人多,大声道:“花斑豹,你还敢威胁我?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丁福林道:“呦呵?吃了两年灯油的耗子也成了精?凭你也配合我这样说话?我当年在东边道绿林混的时候,只怕你还在窑子里卖屁股吧?”丁福林这话说得十分恶毒,他把蒋茗曾经当过窑姐的旧账翻了出来,意在从精神上折辱她。这段历史东边道绺子中的头面人物大多是清楚的,听丁福林这么一提,有人忍不住拿幸灾乐祸的眼神去看蒋茗,瞧她如何应对。蒋茗最忌讳别人提起这段不光彩的往事,闻言不觉大动肝火,一张俏脸刹那胀得通红,她骂道:“花斑豹你个挨千刀的,不知道哪个千人骑万人跨的浪货把你给生出来了。瞧瞧你那猪尿泡样,也不自己撒泡尿来照照!”她在窑子里跟小红珠的这几年,别的长进不说,这市井间最难听的骂人话却是学了个十足,此刻她为图心里痛快,那是什么痛快说什么,那些污言秽语众人闻所未闻,简直是大开眼界,有些人还悠闲地抱着臂膀,像看笑话一样看着这混天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