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时凌母却跟我说,棺材棺材,升官发财,这一副棺材她自己是一定要用的,还叮嘱过我和凌天,说哪一日,她走了,灵堂必须设在家中宅子里头,且停尸之时一定要用上这副棺木。
没想到,这副棺材,她没用上,反倒让凌天用上了。
我刚一进门,就扑通的跪了下去,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一步一步的朝着棺材攀爬过去,嘴里哽咽的喊着:“天哥。”
这时旁边的人似乎才发现我的存在,齐齐的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攀爬到棺材旁边,用手轻抚着棺沿,豆大的泪珠磅礴而下,瞥眼时瞧见,一旁的轮椅上,凌母正失神的望着我,她显得很平静,显得很淡然。可是我却可以感受到她内心的那种绞痛。
我站起身子,望着棺材里头的凌天,此刻棺材盖并未盖上,他穿着一身没有皱褶,烫的很平整的中山装,身上披着一层寿被,他的遗容显得很是安详,就好比刚刚睡着一般,闭着眼,梳着靠背头,一丝不苟,很难想象,他已经和我阴阳相隔。
眼泪不止的往下滴落。
棺材旁边匍匐着跪着两个人,一个年纪和凌天看上去差不多,大约50岁左右的妇人,一个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两人哽咽哭泣,披麻戴孝,不断的给烧香添纸。
“凌阳,你过来。”
凌母突然的喊了我一声,我赶紧向她走了过去,到了她跟前,躬身跪了下来。
她伸出那双布满皱褶的手轻抚着我的脑袋说:“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娘!”
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说,很多疑问想问,比如凌天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可是偏偏此刻我问不出来,只是百味交织的喊了一声娘。
凌母指了指棺材旁边跪着的那两人说:“凌阳啊,那个是你大嫂,那个你侄子,你穿戴一番,过去陪着他俩给你大哥守灵吧!”
我嗯了一声,旁边的人马上给我递上了一套麻衣孝服,穿上之后,便从新走到棺材旁边跪了下去。
凌母说这人是我大嫂和侄子,我也是第一次认识,此前我也听说过,凌天和老婆离婚之后,一直未娶,膝下有一个儿子,想来就是她俩了。
我躬着腰跪在他们旁边,还是礼貌性的喊了一声大嫂,那妇人也是莺莺哭泣,一双眼睛已经哭的通红,抽泣着喊了我一声二叔,而旁边的小伙子也恭恭敬敬的喊了我一声叔叔。
前来吊唁的络绎不绝,认识的不认识的,那些认识的自然是知道我和凌家的关系,不认识的倒也会偷偷的问旁边的人,我是谁。
吊唁的人每来一波,我都会连同大嫂以及侄子给他们行家属答谢礼。
跪在地上,脑子里却开始思量起凌天的死因,心里惶恐不安,如果说凌天的死是因为光头佬,是因为我牵连,那么我真的是罪不可赦。
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只见从门口进来一个脑袋油头发亮的光头,人模狗样的还未进门就开始假惺惺的作态哭嚎:“阿天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哥哥我还没能和你好好喝上几次酒啊!阿天,你咋这么狠心呢?”
他一边哭,一边抱着棺沿,注视着里头躺着的遗体,那样子倒还真让人觉得几番伤心,几番落寞,叫旁人看了,定然认为他和凌天的关系异常深刻。
可是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他好假,便是那眼眶的泪水,我也觉得是强行挤出来的一般。
他就这么抱着棺沿哭了好一会,在旁人的拉拽下才罢休,接着给凌天上了一炷香,鞠了一躬,作为家属,我和他行了答谢礼。
与他四目相对,他愣了一下神,也只是片刻的惊讶,之后又恢复如常,还好言安慰,让我们节哀顺变。
傍晚的时候,借着吃饭的空挡,我问了几个平日里时刻追随凌天左右的小弟,打探起凌天的死因。
他们跟我说,凌天是前天死的,死因是突发性心肌梗塞。
对于这个结果,我始终不太满意,总觉得这事情有所蹊跷,而我的潜在意识告诉我,这事多半和光头佬有关,要真是这样,那么我也成了害死凌天的间接凶手,这可让我有何颜面面对凌母啊。
吃完晚饭,凌母单独把我叫到了她的房间,依旧是坦然如常,我很钦佩她的接受能力,便是此刻,灵堂中躺着的那个是她儿子,她依然能镇定自若。
或许这一切也都是她的伪装,试问天下父母心,有哪个做父母的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天,能不伤心的呢?
凌母拽着我的手说:“凌阳啊!你大哥走了,以后娘就只剩下你了。”
我拍着她的手背说:“娘,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就是您亲儿子,哪一日你寿终正寝,驾鹤西去之时,我凌阳就是你灵前孝子。”
凌母宽慰的点点头:“有你这句话,娘就满足了。”
忽的她有叹起气来,与我侃侃而谈道:“凌阳啊,娘年轻的时候,曾经有个算命先生告诉我,说我这辈子能有两个儿子,他这么说我也开心,可是到了70岁都没见我那第二个儿子,我还当那算命先生是骗我的,没成想,古稀之年,居然真的让我见到了第二个儿子。”
她说的第二个儿子,自然指的是我。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个算命先生还跟我说,说我贫苦半生,富贵半生,倒也被他说中了,我这前半辈子,穷苦潦倒,你大哥带着我辗转来到青岛,他三十岁的时候才闯出些名堂,让我过上好日子。”
看了我一眼之后,又道:“如今他走了,你要说我心里不难受,那是假的,我比谁都难受,不过这也是他的命。”
我可以感受到此刻她心中的滋味,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沉默不语。
她和我唠叨了一大堆之后,总算入了正题,交代我说,凌天走后,留下一个儿子,就是此刻在外面守灵,我该喊他侄子的那个,他叫凌云少。
凌母说,凌天奋斗一生,留下产业不易,虽然孙子随他母亲,可是怎么的也是凌家的种,所以以后的家业怎么的也得留给他。
我点点头,表示认同,谁知她有些忧虑的说,凌云少这孩子,有些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尽惹麻烦,她怕就这么的把家业交给他,迟早会被败光,所以让我从旁督促,如果二十五岁以后有所改进,就把所以的产业划到他的名下。
凌母的良苦用心,我也自然能理解,可是我又该如何督促于他呢?
凌母又看了看我说:“凌阳啊!你放心,你既然喊我一声娘,我也不会亏待你,你大哥留下的产业,哪一日我跷腿走人了,自然会分成两份,一份给你,一份给我孙子。”
我忙道:“娘,使不得,我万万没有那心思。”
凌母微微笑说:“我知道你的脾气,你在宅子里住了那么些日子,你的脾气我又如何不晓得,你要是贪图我凌家钱财,那当日你就不会选择搬出去了,我给你这份产业,不为别的,就因为,我把你当成是我的儿子,你也当我是你母亲,同样凌天也就是你大哥,你是他亲弟,大哥留下的东西,留给弟弟,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万般推脱,可是凌母却似乎打定了主意一般,我只好暂时不和他争论。
俩人又闲话家常,唠了好一会,商讨起凌天的丧事,以及接下去如何操办之类,且不一一详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