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几大阎王也是面面相觑,忽的秦广王道:“菩萨曾言,何处最苦便去何处,这六道之内,天地人界,最苦之处自然是地狱无疑。”
菩萨哈哈一笑,也不明言,忽的我若有所思,脱口而出:“人间最苦”
菩萨凌然大笑,笑的何其欣喜,又问我,为何人间最苦。
我说:“爱恨离别生与死,每个人活着的时候,都会落泪:因喜,因悲,因痛,因恨,因愁,因爱,这泪水难道不是因为疾苦才落下的吗?这便是苦,六道之最。世间又有忠孝说,可是大千世界,忠孝往往又不能两全,仁义礼智信,说的容易,但要做到有何尝简单,所以说,这更是一种苦。”
菩萨欣慰的点点头,缓缓说道:“方金水,你本为我座下神兽谛听,常年伴与左右,听我讲经论道,颇有灵性,天下之事,难逃你耳,每每说到天下极苦之地为地狱,你自有一番说法,却也深得我意,你说若论苦处,周天之内,当属人间,后来你乘我不注意,偷偷下了轮回,去得人间,匆匆三十余载,到了今日,往昔之事自然尽数忘却,难能可贵的是还记得当日那一句,六道之内人间最苦,如此看来,你去人间一走,倒也悟出了一些道理。”
我听他这么一说,整个人有些按耐不住,更不敢相信,我居然是菩萨跟前谛听偷生,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正当我还沉寂在这种不敢置信的事实面前之时,菩萨又继续说道:“你在人间渡人,渡己,渡鬼,却也算小有所为,但是此渡非彼渡,渡人渡鬼皆渡心,你把人世的尸体用车来回原籍,本是大功德一件,不过却只是渡而已,并非渡,你可明白?”
我略有所思,菩萨的意思,我的这个渡,说起来也就是拉着他们,就好像渡口的小船,把人拉到对岸的渡,是一个表相的渡,并非实质的渡。
我点点头说明白了,菩萨点点头说,你入阳间,为的就是渡阳间之疾苦,但是未尝疾苦何来渡疾苦,是故,你业力所致,夫妻不合,此为一苦,丧父之痛,此为二苦,人鬼之恋,此为三苦,怕是往后这极苦之事,你纵还要多多经历,要不然又如何能尽得你当日偷入轮回之初衷。
此时的我,神志清明,大有顿悟之感,虽不知这般境地是真是假,是梦是空,也回忆不其我那所谓的前身之事,管他是菩萨座下谛听神兽,还是其他灵物转生,终究不过是姓方名为金水之辈。
菩萨说我入人间,也为执念,他曾言,地狱不空不成佛,渡尽地狱之鬼方成佛,而我因为是他座下经案前伏着的通灵神兽,朝夕相处,耳闻目染,也颇有佛性,感念苍生,念及地藏菩萨所愿,其大义之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何其壮哉!
所以也学着这种舍身成仁,效仿菩萨,弃了神胎,入那轮回道,辗转人间,只为渡化人间该渡之人。
菩萨说,其实我佛根甚深,当日他说三界地狱最苦,而我却说人间最苦,便是这番见解,足见洞悉百态,堪称上善之心。
与之交谈,聆听教诲许久,菩萨问我是谁?
我思之再三,我究竟是谁?到底是那案前神兽谛听,还是人间凡俗者方金水。
菩萨便说,万般皆尘埃,谛听是尘埃,方金水也是尘埃。往来众生都是芸芸众生的一粒尘埃罢了,是谁不重要。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遂答道:“我是方金水”
菩萨满意的点点头,抚摸了一下我的额头道:“你既知道你是方金水,便是选择了方金水,所谓人间疾苦,总有生老病死,爱恨离别,今番你既为凡人,那么总该遵循天道轮回,法理公判,这一世你为方金水,渡了多少该渡之人?行了多少向善之说,阎君殿前自有公论”
他这一说,我才想起,怕是果真我这一世已经走到了尽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幽怨与不舍,若我本为谛听神兽,早已跨越六欲长情,奈何终究一碗孟婆汤以后,那前世之事又如何还能知晓,脱了神胎,我自与凡人没有区别。
阎王命鬼卒递上我的生死簿册,那递上册子之人,倒也是老相识,不正是当日送我阳寿,又送青青阳寿的冥府崔判官吗?
见了他,我心中倒还有一丝感慨和激动,当日他为了送我阳寿,改了生死册,如今看来天道因果,有些东西必然是注定的,正所谓阎王要你三更死,如何让你到五更。
不过此时我却有些小小的担忧,那一日,崔判送我阳寿可是徇私啊,如果被阎君知晓,这可如何是好,心下也是忧心忡忡,只盼他能脱了干系。
阎君手捧生死场,翻阅起来,便听他念叨起来。
“平昌集,方金水,阳寿三十有三,一生凄苦,受尽人世苦难,魂归之时,应于原籍茅厕之内。”
阎君一边叙说着我的生辰,我的去日,以及我在阳间做的每一件事情,好事坏事,善事恶事,无不一一记录。听他说来,我本该在年初六,也就是今天,在茅厕当中死去,而且那个死法令人诧异,居然是跌入茅坑,被淹死的,可是奇怪的是,我居然没有死。
细细想来,我确实在那一日在小店当中打麻将,而后去了旁边的茅厕尿尿,按他的意思,我在那一刻便会跌入茅坑,继而魂走阴司,可是我却偏偏没有死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十殿阎王似乎早就胸有成竹,知道其中缘由。
秦广王,专司人间夭寿生死,统管幽冥吉凶、善人寿终,接引超升,他笑道:“昔年,崔判曾替你生死册上画了一笔,添你阳寿五十年,你还记得否。”
我有些胆战心惊,倒不是不敢承认,却怕这一承认会给崔判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乎,扭扭捏捏,不敢回答。
他催促道:“你且一一道来,生死册乃南极长生大帝所造,我等虽为地府官吏,也没那权利修改,莫说区区崔判有那能耐。”
我偷偷的瞄了一眼崔判,只见他微微笑的点了点头,意思我如实而禀即可,倒是看不出他有所担忧,于是乎,便将当日之事一一说来,其实说真的,我也纳闷,这冥府上差,十殿阎王,个个能耐通天,他既然知道崔判给我添了阳寿,那么我那些事情又如何能瞒的了他们,这么一问,无非是多此一举罢了。
说完这些,我只等待着自己将承受的一系列审判。
谁知过了片刻之后,阎王笑道:“你可知今日我等邀您下阴司地界,所谓何事”
我一番诧异,抬头看着他们,这难道不是我阳寿尽了,被他们拘魂于此?
诸王哈哈大笑,看着我,我更加纳闷,何况刚才生死册上所载,已经说我阳寿三十三终,这当中究竟有什么隐情,我把求助的目光头像了一旁的地藏王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