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家里，我发觉窗户敞开着，又是那只芦花猫，正站在窗口冲我发出警惕的鸣叫。

我的眼睛下意识地扫向我的书柜，果然有一本书抽了出来，走过去一看，是那本《德拉库拉伯爵》。硬质封面，上面留有浅浅的牙齿痕迹。

这里提到一口书柜。这是一口老木书柜，是镇上一个开古旧家具店的亲戚送给我的。他是个鳏夫，口齿不清，但人很好，那天夏天他来我家吃饭，嫌我居室空荡荡的，就光着膀子大汗淋漓地把这口柜搬来了，哇哇地说了一通，当时也没听清，似乎说这柜子从某口墓里掘出来的，年代很久了，木柴材质很好，不易腐烂。我也不嫌什么坟墓鬼怪之类的，能装书，就是一口好书。他走了之后，我把司马迁、巴黎圣母院、先秦唐宋明清都放进去了，不大不小，刚好容身。江南多雨，尤其梅雨天，棉被书籍之物都要饱经水霉，而这书柜，不仅不蛀，而且还使室内散漫幽幽清气，自此居其中竟无蚊虫烦扰。此时我的注意放在这口书柜上，倒不是我在掂量它的价值以换几个薄钱，我清楚，它实际上一文不值。那亲戚搞古玩经营惨淡，濒临破产，他这样的生意人不可能将一个宝贝轻易交到我的手中。但我的眼光确实看着这口书柜，是书柜中的书，酣睡时一有风吹草动，我一惊醒首先担心的是这些书，这看似可笑，因为书是不必担心的，它们不足几钱，窃贼也不会窃书。潜意识中，这些是很大的财富了。一种护书感突然袭上心头，连忙找来封条将书柜封好，又在外加了一把锁，以免被这只窃书猫偷去。

好吧，关于我家书柜，这里一笔带过，与主线无关，不再提到。

此外，几平米屋顶下，一张铁床，一口老柜，一盏落地灯，一个收音机，一台二手电脑，倒也无所谓。

我静静地坐着，静听风打木窗的“砰砰”声，欣赏着自己的封柜手艺。

台风已经吹到这里了。

听得楼下有人敲门，我走下楼去，打开门。

记得陆方陆方说他已经在返还的途中，没想到这个动作这么快，竟然比台风登陆的速度还快！

他现在已经确实站在我面前，一脸风尘，头发乱到不成样子，好像被台风刮过来的。

陆方见到我，显得很激动：“许先生，一下火车，我就打计程车赶到天元镇上，因为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给你看一样东西。”他说话的时候，背后一辆计程车疾驰而去，看来他第一脚就落在我门口。

我说：“先到楼上去。”

陆方说：“好。”他的手搭着我的肩膀，手在不停颤抖，掩抑心中不可遏止的激动。

他冲到电脑旁边，从包里拿出一个优盘，将文件拷在电脑上，他颤抖着手打开一个文件，由于二手电脑低劣的配置，这个文件打开的很慢。是一张图片，渐渐撑满了整个显示屏，雨水飞溅下哭丧脸的石神像和他的合照，像上微弱的光下，陆方的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是那张数码照！

但我知道，他在狂风骤雨的夜晚，在火车途中突然折回，绝不是怀着激动的心情为我看这张合照来的。陆方的手指马上点到那背后漆黑的窗棂处，其实不用他点，我的注意已经落在了那里。

那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漆黑一团。正是这种漆黑，让我的心揪了一下，因为是我亲手按的快门，那个时候，窗棂边正有一个闪烁不定的黑影。可以肯定，我按快门的时候，更有张脸一直靠着窗棂。

陆方将窗棂漆黑处放大了两下，这个时候空气开始凝滞了，漆黑处果然有一半窗高的轮廓，隐约模糊，是一个人，他站在这个位置！奇怪的是，轮廓后面的一颗树竟然清晰可见，也就是说，人存在，但是透明的。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朝破庙里面看？

陆方脸色凝重，他获得的信息比我更全面一点，他的眼睛已经离开屏幕，从他的表情中看，他似乎还藏着什么线索。

我打破沉寂说：“陆方，还有什么？”

陆方面无表情，右手僵硬地握着鼠标，极不自然地朝一个图标点去，这是显示屏上一个奇怪的图标，我从未看见这样的图标。

但是，双击之后，没有一丝反应。

“怎么回事？”陆方喃喃自语，紧接着又点了几次图标，鼠标的动作突然卡住了，电脑中传出死机的信号。

我抱歉地说：“我这台破电脑无法支持当前复杂的软件。”

陆方摇摇头说：“不，是我过于急躁，忘记这个软件运行要求很高，不光许先生这台运行不了，当前市场销售的电脑配置同样也达不到运行要求。”

“这是一个什么软件？”

陆方说：“它能将图片中的数据分析成原始计算机代码，忘记和许先生说了，其实那天你手中的数码相机，其实是我社专用的动态图像搜集器，能捕捉到一些微妙的变化，但当时我绝对把它当做普通相机来留影的。看来是不行了，不过我也有个办法。”他埋头在电脑上操作，不知哪里调出一个对话框，编了一堆稀奇古怪的语言，结果在桌面生成了一个小东西。他说：“有它辅助，就可以了。”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估计是那个小东西。

在小东西辅助下，显示屏上出现了一满屏幕的代码，有一长条的代码中的数据在不断更改着，乍看好像一跳蚯蚓在泥中舞动。

我问：“显示的是什么东西？”

陆方说：“就是这张图片的代码，那自我变换的数据代表窗棂边站着的人，这都是原始计算机语言。”

这两句话间，那条不断篡改的代码越舞越大，像病毒一样，带动了周围的代码，不到一分钟，整个屏幕都舞动着疯狂的代码。

我对这个演示投于极大的好奇，虽然是一段数据语言，但好像看到了血淋淋的杀戮场面。我倒在椅子上，陆方也倒了，他的脸色铁青，他颤抖的手摸到口袋，掏出一根烟来，香烟的作用有很多，所以它迅速在人间普及。

我说：“这舞动的数据代表？”

陆方说：“电脑不能分析这部分图片，运行进入了死循环，因为图片本身也在做不停变换。”

这天下竟然有会有自我更改的图片？

陆方说：“许先生说的没错，这个站在窗棂边的人是存在的。”

“但他为什么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被相机捕获到？难道说…这是个鬼影？”

日期：2010-7-2014:03:00

十七、疯癫是假

陆方吸了一口烟，神色凝重，说：“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还存在着一些超自然的东西，只是它们游离在人类迟钝的触觉边缘，才不被人捕捉。就像人不能听清一公里外的谈话，而蝙蝠做得到，但是蝙蝠却不知道内容，所以人尝试制造机器来弥补人类的迟钝。”

“你认为这是什么东西？”毕竟陆方从事科学的研究工作，他知道的地方肯定比我多，所以我问了一句。

他的表情依旧凝重：“我不知道……可以肯定，杂志社里任何的人同样没看到过这种东西，这些在各个领域有丰富研究经验的社员，在触碰到这张图片的时候，表示巨大的惊讶。同样，这不是一种偶然，感觉这个东西在注视我们在破庙里的行动，或者是在跟踪我们。”

“等等，陆方，你说除了我们之外，还可能看到这个东西的是谁？”我提示说。

“是疯子，那个疯子！据说他目睹了神像哭泣的场面，才导致疯癫。事实证明，神像哭泣本身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而是他在观测神像哭泣的时候，肯定还看到了什么东西——”陆方说。

“那个窗棂边的透明人，肯定是他。疯子也看到这个人了！”我喊出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