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出口，李医生脖子粗了一圈不止道：“什么人呢，好心当成驴肝肺。”摔门走了，白玉兰还跟在身后絮叨不止。沈明道只得跟了出去帮着解释。

什么都是假的,还是闺女的小命要紧，红旗下的外科医生白玉兰心疼自己的姑娘，终于还是向现实低了头，就这样，沈月稀里糊涂的被带到了一个昏黄的屋子里，神婆是五十来岁的一个穿着俗艳衣裳的农村小脚，去的时候正叼着根大烟袋喷云吐雾，听了沈明道说明来意，嘴里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当时北方从事这方面的人一般还都很善良朴实，不像现在的很多人那么市侩。瞧病的这个古怪老妇人，后来成了沈月的干妈。也是沈月修行路上的引路人，以后书中就用干妈称呼她老人家。

干妈先是朝沈明道要了二块钱放在神坛边上，点起了香，沈明道带来的一瓶四块五的白酒，和一包二块钱的香烟，也都摆在了神桌上，闭眼掐算了好一会儿，猛然睁开眼睛说道，“原来是这样。”

沈明道夫妻急忙问是怎么了，干妈冷冷说道：“你家的姑娘，身上的事真还不少呢。”

白玉兰小人之心顿起，警惕说：“大姐，我们家可没钱，姑娘咋了，你直接说就好了？”

干妈面无表情问道：“起先是不是你三月六号先得的病？你一共病了十天，姑娘第一次生病是三月二十号，现在是四月，她一共发了八次病，一次比一次重，是不是？”

白玉兰听她说完，立刻用敬神的眼光仰视她，说话也不敢尖酸刻薄了，连连点头说：“是啊，是啊，是我先病了的，稀里糊涂得，医院里也是查不出来什么毛病，不过只是过了几天就自己好了；不知道怎的，我好了以后，又轮到姑娘。这可怎么好啊。”

干妈喃喃自语了几句什么，又对白玉兰说道：“你是个大马哈，得了病也不会放在心上，他们找你不行，就只有去找你的心头肉了，你可以不把自己的病当回事，闺女可是你的心肝宝贝，她病了还不吓死你，这谢家伙倒也聪明啊，看来我非要去你家一趟看看才行了。”

沈明道两口子被她说的后背冷汗直流，听说非要去家里才行，就约了时间在家里等她。

回到家后，沈月的病还在反复，这次的周期更短，白玉兰虽然对于干妈的神异半信半疑，不过眼前是根救命稻草，由不得她不抓住。焦急地等着干妈这个大救星来的时候，还忐忑地对沈明道说道：“这个老婆子不知道是不是有真本事的人。”

下午，穿着花布衣裤的干妈隆重登场了，看得病床上沈月头皮发麻，六十来岁的小脚老太太，头上还扎着块红花头巾，同一个色系的大褂和裤子，衣襟上还别着一块很大的绿花手帕，胳膊上挎着一个绿生生地小篮子，篮子用一块大红色的布盖了，也不知道装得什么，小脚孱孱、颠颠地走来了，似乎还带来了阵阵妖风，一只手里握着杆大烟袋，不时放在嘴里喷云吐雾。沈月心中恶寒，多么老不正经的人哪，打扮得像个花母鸡，天，这种妖孽般的打扮，一路上也不知道被多少人当妖怪看呢，你还来除得什么妖，你自己根本就是。

干妈却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云淡风轻的淡定从容，无视了沈家人惊疑的眼光，喝了杯茶捋了袖子就开始了。说是要先清屋，也就是要先驱赶沈月招惹来的脏东西。

等到小篮子打开了，沈月看得头皮发渗。里面是死人用的黄表纸,桃木剑,罗盘,朱砂,毛笔等等这类诡异的东西.只见她老人家先是从篮子里拿了几张黄裱纸，蘸着朱砂画了几道鬼画符，挨个的在沈家所有房门上贴了一道，又点火烧了一道符，然后把香灰融在一盆清水里，端着这盆水撒遍了房间每一个角落，随后要大家一起走了出来，又贴了一张符在大门上封了门。

走下了楼，干妈吩咐沈月爹娘说道：“嗯嗯，一个小时后你们再进屋，不过这事还没完没，你们家姑娘身上还有三个关口，这些都是必须要还的，我说你们记着。白玉兰怕考脑子记错，急忙拿了纸笔出来。只听得干妈说道：“她还欠着一个公子的替身，你们去随便找家扎纸店，扎一个高六十公分的小人，这个小人要穿天青色小褂，月白色长裤，头戴西瓜小帽，脚穿宽口布鞋，嘴唇要画青色，耳朵眼里要取一只红色公鸡冠子尖的鲜血滴了，还要用朱砂画他的眉毛，左手拿一根带茎的莲花，右手拿粉色鲜桃。纸人扎好以后，你们不要拿回家，先放在大门口三尺的地方待用。”

白玉兰拿纸笔记了下来又问第二个，干妈这时候却逼视着她地眼睛阴森说道：“下面这个关口一定是和你有关的，看你这人就知道你张嘴一定是会随便说话胡乱许诺的人，这叫玩笑愿，也是不能不还得，当初在你还没生孩子的时候，不知道给什么人许了这没么个黄口玩笑诺，说要给人家一只整猪敬奉，如今闺女都那么大了，你都还没去还，不来找你找谁啊。”

白玉兰想反驳来着，但终于还是忍住了，又听说需要一只整猪，面色就是一变，见沈月在一旁无心地听着热闹说：“好玩，一只整猪啊。”那年头，老两口收入不高，一只猪可是要花掉两个月的工资，沈月不知死活的插嘴正撞到了枪口，白玉兰张口就骂：“好玩个屁，死丫头，好好一个家。被你弄得过不下去了。”

干妈老脸一沉道：”这事是你招出来的，关姑娘什么事。“

白玉兰讪讪堆砌了笑脸，想和神婆商量关于整猪的问题，干妈脸色一扳，根本不理会她。见白玉兰疼钱，冷笑一声说道：“这才哪儿，还没有完呢。”

白玉兰听得就是一哆嗦，干妈继续面无表情的对她说道：“呃,你们还要去准备五块五色竖纹花布，再准备一只四斤五两的大公鸡，准备好我说的东西，再去请我来。”

白玉兰听得没有什么大东西了,这才松了口气,想套近乎没话找话道：“姐啊，你说慢点，我要跟不上你了，有些记不住。”干妈看穿了她的阴谋,白了一眼继续说道：“公子替身要找姑娘的亲舅舅，拿了离你们家二十里的四岔路口烧了，记住，千万不要让他进你家门。”说完不理睬热情留饭的沈明道扬长而去，沈月心说人家要是真在咱家吃饭，你们给人吃啥。白玉兰被干妈顶了一肚子的气没地发，沈明道说话恰巧成了导火索，立刻爆发道：“你留得什么饭呢，和她一起吃，亏你也能吃下。”沈明道喔了一声，转身就走开了。

白玉兰骂了老公又埋怨沈月，说死妮子不把她折腾死了心里就会难受，骂完了俩人之后情绪忽然平衡了，若无其事地说道：“哎，我娘家的哥哥弟弟，总算还有些用场。老四闲的狠，我让他来吧”

四舅得了消息到了我家，可怜大中午的又在外面吃了饭才来的，他是给领导开车的司机，性格开朗的过头，经常没来由的发神经，大街上抱着老婆甩几个圈子，舅妈丢不起这个人，下来就是一顿暴揍，他往往摸了摸后脑勺毫无悔意。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来这么一下子。

四舅烧完了替身回来，沈月顿时觉得精神似乎好了很多，又吵着要去上学，白玉兰斩钉截铁的说不行，转而又鄙夷道：“乖乖，我倒不知道，你啥时候这么爱念书了。”

沈月义正言辞的驳斥道：“妈，人家功课本来就不太好，再不去上课，不是更跟不上班里学习进度了，以后咋考大学。”

白玉兰祸水东引对沈明道说：”瞧瞧你养的闺女。”

沈明道闷声闷气做了决定：“不去。”

白玉兰附和说道：“死丫头,看吧,你爸也不让你去。”小胳膊始终拧不过大腿。

最后终于没有买整猪，白玉兰公关干妈的时候，沈月才发现自己的妈妈那副无辜不谙世事其实是装出来的，谄媚，溜须、拍马用了个遍，她老人家居然有本事把木乃伊一样的神婆哄的脸上浮笑，终于松了口说了替代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