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8-1915:49:00

（四十五）

一大早就听见喜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丽丽被那悦耳清脆的叫声扰了美梦，嘟着嘴皱皱眉头。佟钱看着她的呼吸慢慢变得均匀，眉头也舒展开来，恬静重新回到她的脸上。他小心地凑到她旁边，轻轻地在她额头印上一吻。她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嘴巴又轻轻地嘟起来。他被她那些下意识的小动作吸引，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鼻尖。她的眉头拧得更深，不耐烦地推开他的脸。他有点挫败的失落，却又不忍再打扰她睡觉，只好静静地凑近她凝着的脸，呼吸都不敢放肆。她忽然笑起来，闭着眼睛用胳膊挽着他的脖子，向怀里的方向用力，两张唇碰撞在一起。他用胳膊为她撑出一个安全的区域，而她心中难以控制的欲火去熊熊燃起，她用双腿盘在他的腰上，像条蛇一般缠绵非常。

“听话。”他温柔地掰开她的腿，故意避开她迷离而恳求的眼神，“你是妈妈了，要乖一点。”

“那也不能天天吃素啊！”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他揉揉她的头发，吻了下她的额头，“就熬过这几个月，等没危险的。”他手机的闹钟响起，是时候上班了，他冲她抱歉的笑笑，冲进厕所快速洗漱去了。

喜鹊还在窗外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佟钱对着镜中满嘴泡沫的自己笑笑，她的确是他的福星，两个人在一起没多久，他便升职当了车间主任。当一个人面对坦荡前途之时，他绝不会回头看那些不堪的过去，更不会想起那些曾与自己共患难的人。所以，很自然地陶花已经被佟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钱翠香美滋滋地在厨房做菜，还剩下肘子，等炖好了就可以出锅了。

陶花神色憔悴地从卧室走出来，她的双眼肿的跟桃子似的，一看就知道又哭了许久。“妈，我出去买饭，小杰睡了，你不用管他。”陶花抹了抹口袋里剩下的几个硬币，抓起鞋柜上的钥匙。

“哎，一起吃，一起吃吧！”钱翠香反常地和善起来。

陶花以为是营养不良或者睡眠不足造成的幻听，不敢轻举妄动。

“来，坐下一起吃。”钱翠香招呼着陶花坐下，“还差一个肘子，马上就好，你要是饿了就先吃。”

陶花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偷偷地掐了下大腿，疼，这不是梦。

李珊珊飘荡在钱翠香对面404室内的空中。

气若游丝的李亚楠躺在地上，她的头皮已经烂了一多半，神志不清地她俨然就是一个皮囊，任由李珊珊随意穿上脱下的外皮。

李珊珊焦虑地在房间里像只无头苍蝇般冲撞着，发泄着，她能闻到从李亚楠身上散发出来类似潮湿发霉的味道，她也能清晰辨别出那是死亡的味道。她不确定李亚楠还可以坚持多久，但有一点她是肯定的，她不可能占用她的身体陪在冷君度身边一辈子。

许诺参加完顾凡的葬礼，没找到机会和身心俱疲的冷君度说上话，她也懒得和那些娱乐圈里装作悲痛不已的人寒暄，先一步离开。走着走着，许诺的心里升起一阵恐惧，虽说这个墓园很大，但决不至于走了将近一个小时还没看见出口。她的头皮开始发麻，她左边的这个写着鲁宁的墓碑，她似乎看见过很多次了。

迷路的许诺顿时慌张起来，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想找个工作人员来带她出去，可手机竟然一个信号都没有。就在她惊慌失措之时，一阵高跟鞋触及地面发出的清脆响声从她身后传来。她充满希望地转身，随即脸色惨白绝望地后退着。顾凡像一个扯线木偶般机械而笨拙地走近许诺，口腔里不停地喷出黑色的血沫。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许诺惊恐地后退着，腿一软跌坐在一个墓碑前。

“李珊珊回来，她来报仇了。”顾凡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同样身为鬼魅的她依旧惶恐不安。

“花儿，吃饱了吗？”钱翠香为陶花又夹了一筷子红烧肘子。

陶花的眼圈湿润，看来长久以来的努力没有白费，她终于接受自己了。“妈，我吃饱了。”

“那好。”钱翠香的脸色严肃起来，“你叫一声妈，我知道你是真心把我当妈看的。”

陶花赶紧点头以表示自己的诚意。

“那妈也就你当自己亲生闺女看，你和佟钱这么僵着也不是回事儿，我就代他来和你说说。本来你们的关系挺好，小两口也恩恩爱爱，可是就是那个孩子。”钱翠香叹了口气，“好在你们都没结婚，两个人都还能重新选择。现在佟钱有了新的女朋友，那个女孩儿很好，身家清白还孝顺，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怀了佟钱的孩子了。”

陶花的脑袋嗡的一声，面前的钱翠香嘴依旧一张一合，但是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只是不停地重播着“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怀了佟钱的孩子了”。当她孩子想方设法治疗脑瘫的儿子时，孩子的爸爸竟然已经和别的女人怀了孩子，准备开始新的生活。瘦弱的陶花像疯了一般用尽全力将面前的桌子掀翻，并将手能碰到的东西通通地摔出去。钱翠香毫无效果地阻挡着。当一个人陷入绝望时，任何人都不会是她的对手。因为她已经无所顾忌，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