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也陪他们进去吧?”我对导游说道,“不用票。”
导游立刻脸色苍白,头摇得想拨浪鼓一般后退了几步。
门口的时间提醒灯闪了闪,我无奈地对着那一对学生笑笑,“到你们俩了。”而后我将两张纪念卡片递给他们,并阴阳怪气地说道:“欢迎你们光临人间地狱,观赏那些被束缚于此的亡灵。”
女孩听完我的介绍,身子向后缩了缩,我能看见她双瞳中的惊恐,可男生牵起她的手几乎是把她拽进了鬼屋。
这个看上去并不大的鬼屋里面其实是迷宫,要想从里面找到正确的路走出来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如果我认为大家进去的时间太久了,我就得按量地上指引箭头的灯光,那么他们很快就可以出来了。出口被设计在入口的旁边,但门有一个挡板装置,当人从入口进去后,感应器就会关闭入口的门,打开出口的门,也就是说只要进去的人都必须通过这个迷宫从出口出来不可,原路返回从入口出来是根本不可能的。
“你是新来的?”导游站在至少离我一米的地方和我闲聊。
我笑着鄙视她的胆小,“嗯,今天才上班。”
“你进去过吗?”导游甚至都没有勇气说出鬼屋这两个字。
我摇摇头,“还没,等晚上没什么人的时候我进去玩玩。”
“记得别穿工作服进去,传说这里的工作人员要是穿着工作服进去了就都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她,她好像看见了什么一般后退几步,垂着头盯着地面,不敢再看鬼屋一下。
2011-8-1815:44:00
大概十分钟后,第一拨学生跌跌撞撞地冲出来,其中看上去胆子最大的女生也面色苍白,浑身不停地震颤发抖。还有一个男生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他直接冲到旁边的树坑大吐特吐。我撇着嘴笑笑,心里念叨着胆小鬼。
第二拨学生在三分钟之后也出来了,同行的女生是抓着男生的衣服闭着眼睛走出来的,即使是这样,我也能明显感觉出她们深陷在恐惧中的绝望。
大概过了十分钟,最后进去的那一对学生依旧没有出来,我按下屋内的指示灯亮起键,可心里越发隐隐不安起来。
等待快要把我折磨疯了,我不停地探头在出口张望、寻找着他们的身影。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应该是很久了,久得的手心全是汗珠。导游也越发焦急起来,她依旧距离入口一米多的位置不停地徘徊着,并试图找到一些解决办法。其他的学生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理智战胜了恐惧,他们也担心起自己的同学,可无论如何,没有人愿意再进鬼屋一次去寻找他们。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我拿起柜子里的手电闪进鬼屋,在入口门关上的刹那,我听见那导游嘶声裂肺地喊道:“你穿着工作服……”
屋内很冷,很阴,可据我所知这里并没有特别安装空调。我深吸了口气慢慢地向深处走去,手电的电力不足,但那微弱的光也足以让我看出地上的坑洼和凸起,不至于让平衡感很差的我摔个鼻青脸肿。很快,我就在一个转角发现了那两个学生,男生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女生则惶恐地缩在角落不安地张望着,生怕一瞬间诡异事件就会发生。
我不爽地瞪了他们一眼,自从我进来,除了黑什么都没发生,连一般最低级鬼屋内会动的假人偶都没有,想不通他们怎么会害怕成这样。我走到那个女孩身边,她像看见救命的神仙一般眼泪奔涌而出。
“你还能站起来吗?”我用手电碰了碰那个女孩的胳膊,“我们给他扶出去。”
我们按照地上箭头指示很快就找到了出口,这个号称全世界最恐怖的鬼屋内真的只有黑冷,我不知道那些面色惨白的学生是怎么被吓坏的。
“好了,我们出去吧。”厚布帘子后面的阳光顺着并不严实的缝隙洒进来,逼仄的通道最多只能允许两个人同时通过,我后退一步,让她搀扶着他走在前面。就在我的手刚触碰到出口厚布帘的刹那,一只冰冷的手从我身后伸出来用力地捂住我的嘴向后拖着。在拖拽与挣扎的对抗中那带着腥臭味的假发落在出口边上。
我清楚地听见原本安静的鬼屋立刻热闹起来,“又来新的了?哎呦,好啊。”我脑后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他慢慢靠近我,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慢吞吞地说:“我喜欢你的造型。小乔,这次轮到你了。”
一个叫吐着舌头,脖子上有淤紫勒痕的女人轻飘飘地从屋顶飘下来,她扭捏而胆怯地看了我一眼,我猜她就叫小乔。
“别怕,就像我们对你做的那样。”
小乔的鼻翼微微扩张,似乎在寻找着勇气,接着她铁青色的指甲对准我白色长裙左胸染有颜色的地方狠狠插进去,那种撕裂筋肉穿过骨骼的痛令我连喊叫都力不从心,我感觉到我的心脏被她冰冷的手攥住,接着用力地拽出,血像喷泉一般令我眼花缭乱。
一个月来,我已经对吓唬游人没有多少兴趣,我开始期待着门口那个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孩进来。我很喜欢他的新衣服,是老板的新设计,天蓝色的长袍领口处涂满了红褐色的颜料。那说明我要按照老板的意思结束他的生命,让他和我们一样变成“携尸鬼”(所谓携尸鬼,就是指人亡后可以钻入自己不腐的尸体中以鬼魅的方式活着。)。可惜他总是那么循规蹈矩,别说穿着工作服进入,他甚至没有走进这鬼屋半步。
听烦了那些游客声嘶力竭的尖叫,我躺在屋顶的铁架子上发呆,小乔他们完全有能力令他们拥有惊心动魄的回忆。在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后,到了下班的时间。这里终于清净了,我闭着眼睛寻找曾经为人时睡觉的感觉。
“毛毛,毛毛。”我听见小乔充满惊喜地呼唤着我。
那个戴眼镜的男孩正被大家齐心协力控制在鬼屋的正中间。
我的眼中说不出的兴奋,这是我一直等待的他,我扭头看向小乔,“他怎么会进来?”
“这个。”小乔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百元大钞,“风把它吹进来,他进来捡。”
我的嘴角扬起笑容,一种如愿以偿的喜悦袭遍全身,我慢慢靠近他,双手在他脖子上固定好,我能清楚地感到他动脉有力地跳动着,那种生命的感觉令我更加澎湃,我就像小时候揪掉玩具娃娃的头一般猛地用力,他的头便因右边还连着一部分韧带而悬挂在身体上,在他生命最后的一瞬,我一字一字问道:“鬼屋,你敢进吗?”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