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7-1918:59:00
(三十八)
下班时间到了,佟钱的心情又开始变得阴郁。家这个地方,他是真的不愿意回去,一个痴痴呆呆的孩子,一个无理可讲的妈,一个以泪洗面的老婆。想起这些他就烦闷,恨不得死了算了。难道就没有一个可以避世的地方吗?佟钱推着车子步履维艰地在前进着,只要有一个地方能收留他,对他而言都是天大的恩赐。
不知不觉中,佟钱来到了一个小巷子口,街边的摊鸡蛋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各种小吃的叫卖声令他记起了一段往事,也许,也许自己还可以去那儿。
佟钱调转车头向反方向快速地蹬去,他只希望她没有搬家,他还能找得到她。
许诺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没法入睡了,夜里的风声像有人在用力地摇动着窗户。楼下发情的母猫彻夜嚎叫着,像一个个重返人间的怨灵,在声嘶力竭地诉说着生前的苦难。她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只要眼皮遮住现实的世界,她眼前就飘浮着李珊珊生前的模样,冲着她笑,笑的令人胆战心惊。
她抓起墨镜以掩盖重重的黑眼圈,这绝不是她一个人应该承受的事情,她要去找顾凡。
诡灵面前摆着一碗清澈见底的水,他斜着眼睛看了看同屋的干瘦老头。老头心领神会地走过来,毫不留情地从自己食指上撤下一块肉,滴在那碗水里。鲜红的血在水中优雅地扩散着,期间的过程绝对是艺术。
诡灵则认真地盯着那碗水认真地看着,他身后架子上装着那个为许诺做法的婴儿头颅竟然轻微地动了一下。渐渐地,屋子中充斥着婴儿的哭声。当然,这满含愤怒幽怨的哭声只有诡灵能听见,因为这屋子中的另一个人是个聋子。
“害人害己。”诡灵叹了口气,将那碗血水倒进下水道里,哭声戛然而止。他点燃根烟,嘴唇微动幽幽地说道:“她还是没听我的话。”
李亚楠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她很虚弱,像虚脱了一般。眼前的李珊珊变得越发有立体感,她的脸色不再像曾经那样惨白,原来千疮百孔的虚幻身体也逐渐实化,除了那脸上暗黑的洞依旧那么狰狞地嵌在眉骨下方,她看上去一切都好极了。
“你想怎么样?”李亚楠好不容易说出了这五个字,虽然气若游丝,但也足以让李珊珊听见。
李珊珊曼妙地转了个身,脸上的笑容贪婪,“我都求你了,让你把身体借给我用一下,你却不答应,我才自作主张的。”人为自己开脱的时候都有千万种理由,更何况鬼。
李亚楠皱着眉,想骂人,甚至想杀人。可惜惹她的根本不是人,没力气骂,也没能力杀。
转瞬之间,李珊珊就快速地闪到李亚楠身边,毫无重量的她趴在李亚楠身上,嘴角扬着狡黠的笑容,“啧啧啧,你很生气,你想骂我?”
李亚楠厌恶地扭过头,要是还有点力气,她会吐李珊珊一脸唾沫。
李珊珊开心地笑起来,“真神奇,我竟然能听见你的心里话。你想吐我口水?没用的,我不是实体,你吐出来的口水最后只能在空中做个抛物线再落回你身上。”
李亚楠听了李珊珊的话,头皮开始发麻,她意识到李珊珊正在一点点变强,她是不是该搬走了?
李珊珊的眉头皱起来,黑洞带着幽深的恐吓盯着李亚楠看,“你想走?你想躲开我?不行,我不能再离开他。”李珊珊猛地张开了嘴,青灰色的牙寒光一闪。
李亚楠的手用力地扣紧沙发,抽离的痛苦从骨骼深处散发。意识在一点点模糊,眼中的世界变成了单调的黑白,只有李珊珊贪婪的笑颜是那么清晰。在李亚楠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被挤压着,一个庞大而有力的凄冷填满了身体。
珠光的唇彩点在嘴唇上,诱人的眉形和淡淡的烟熏妆,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美丽姣好。李珊珊对着镜子整了整假发,不是自己的头发,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就歪了,应该留长发才对。李珊珊想到长发的问题,眉头微微一蹙,说服李亚楠留长发几乎没有可能,还不如就一直这么霸占着她的身体,自己帮她做主好了。这个念头闪过,李珊珊竟然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在变化,或者直接点说她在变坏,变得连自己都陌生的自私。这是她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本性?还是她在一次次吸食阳气后培养出的贪婪?
敲门声响起,李珊珊自然地跑去拉开了门。
门口的房东瞥了李珊珊一眼就径直走进了屋,看了看屋内的一切完好无损后说道:“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你是不是不打算交租了?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租了,你可就找不到比这还便宜的房子了。”房东说着说着转过身,直视着李珊珊。面前这张脸有些熟悉,他在记忆中搜索有关她的信息。
李珊珊很享受这样被人关注的眼神,自我感觉良好地笑笑。
忽然间,他的脸色惨白,惊慌失措地往外跑,却被沙发腿绊倒,他一刻也不敢停留,就这么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冲到楼下的他依旧惊魂未定,他见过那个女孩的照片,在他儿子的庭审现场他见过那张照片,那就是被他儿子亲手杀死的女孩儿。鬼,这个字眼的出现足以令他心梗猝死,可见,科学决不能解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