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和爱情一样，人人都在说，却没有人见过。

这一天，谁撞见了鬼？

这一刻，谁遇见了爱情？

烟花在夜空中璀璨地绽放，花火最后的一闪光芒消逝之后，一个年轻的女孩仰着头意犹未尽地望着天空，身边的男人不失时机地揽过她的腰，亲昵地用鼻子蹭蹭她的脸蛋，两个人都很冷，却为了好看并不穿过多的衣服，在冻人的天气里制造着动人的引力。

“亲爱的，好看吗？”他的眼泪没了烟花的影子，却闪烁着熠熠火光。**在偷偷的膨胀，将单薄的裤子撑成帐篷的模样。

“好看，可惜太短了。”她的话语中有些许惋惜。

“明天吧，明天我再给你放。”他知道这是句谎言，明天，他还不知道在哪里，怀里也不知道会是哪个女孩。他揽着她的腰走向一家宾馆，除夕的夜能让身体得以释放，对他而言是份不错的新年礼物。

她被他半拖半拽地拉着前行，她的心里有潜在的不安，只是一瞬的烟花，只是一阵的甜言蜜语，这个决定会不会太轻率了？在她犹豫不安的前行中，脚踩到了一团未完全燃尽的纸灰。溅起的火星落在袜子上，烫出一个不起眼的小洞。

“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我苦命的孩子啊！”一个头发蓬乱的女人从一旁冲了出来，她的眼睛血染过的红，她干瘦的手用力抓住女孩的手臂，疯狂地哭喊着。

“你干什么啊？”男人厌恶地甩开女人的手，很用劲儿地推开，他讨厌这个女人身上的味道，带着一股尸体的腐朽之气。

女人忽然跪在地上，将那团纸灰抱在怀里，哭喊着道歉：“姗姗，是妈对不起你，妈害得你死无全尸，过年给你烧点纸钱还被人给踩了，害得你收不着钱了。姗姗，是妈对不起你啊……”

女孩看着面前伤心欲绝的女人，眉头皱起。

男人搂过女孩的肩，讨好地说：“亲爱的，别理这疯子，咱们走吧。”

女孩甩开男人的手，厌恶地后退几步，“今天是除夕，我要回家。”

“什么？烟花给你放了，晚饭请你吃了，你现在跟我玩这个？”男人的脸色一变，他明白了到嘴的鸭子飞了。

女孩没有再跟男人争辩什么，打了辆车向着家的方向开去。

出租车司机打着充满酒气的饱嗝，过年，多少都得喝两杯。他从后视镜看着坐在后排的女孩，年纪看上去不大，脸上却带着些许忧愁。“你们这些小孩子，过年也不好好在家呆着，出来瞎玩个什么劲儿啊？”年长的男人都喜欢去教育别人，好像这样才能彰显出自己的男子汉气概。

女孩并不回应，只是沉默地盯着窗外，看着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人三五成群地在街上游逛，满是笑容的脸却想不起在家苦等他们的父母。

司机讨了个没趣，不再说话。酒精渐渐发挥作用，困意涌了上来。

警车闪烁着刺目的光辉，出租车司机的脑袋汩汩地冒着血，他怔怔地坐在地上，无论丨警丨察怎么询问，都说不出一个字。

不一会，出租车被锯开了，里面的女孩瘫软的身体摔了出来。她的脸布满血和脑浆，全然看不出曾经的美丽。她瞪着空洞的眼，带着最后一丝恐惧，带着她临终前看到的那个陌生的支离破碎的身体。她死了，死在回家的路上，死在除夕之夜，死在新年前的二十分钟。

（一）

张美儿拖着疲惫的身躯顶着乌黑的熊猫眼一步步走下了火车，十来个小时的站票战得腿脚发木，整个身体都在奋力强调一个字——累。

李亚楠奋力地在接站人群中钻来钻去，好不容易抢到了第一排的有利位置。当一脸憔悴的张美儿出现在眼前，李亚楠惦着脚尖用力挥舞着上臂，沙哑的嗓音高声呼喊着张美儿的名字。

“真不知道你怎么搞的，回了趟家跟搬了个家似的。”李亚楠接过张美儿手里的大包扛在肩上，又接过她手里的大拉杆箱。

“你还说我，我都要累死了。”张美儿嘟着嘴，不满地瞪了一眼身边故意挤过来满口大蒜味儿的农民工。李亚楠立刻将她让到自己的左边，隔开了那个有揩油嫌疑的民工，继而温柔地帮她将额前满是汗渍的头发梳理至耳后。张美儿不耐烦地甩甩头发，双眼又干又疼。她很想摆脱目前的状态，这种状态令她自觉很低级，很卑微，甚至还比不上一个品种优良、价格不菲的虫子。总而言之，她讨厌自己现在的样子，讨厌自己穷酸的样子。

李亚楠看出张美儿的烦恼，挺起胸脯加粗了声音，腿狂妄地抖动着，“小妞儿，从了大爷吧，爷儿给你想要的生活。”

张美儿看着李亚楠佯装大款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如果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想方设法只为博她一笑，那这个人只能是李亚楠。

“笑了？就是，我的小猪猪还是笑起来漂亮。饿坏了吧？咱们吃点东西，然后就带你回我们的豪宅。”李亚楠看着张美儿开心的笑容，也跟着开心起来。

“还什么豪宅呢，只要不是太老太破就成。”张美儿接过李亚楠递来的可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冰凉的感觉直达胃里，解了酷暑的燥热。

“你还没看呢，就说又老又破。等你看过那房子，包你乐开了花儿。”沉重的大包压得李亚楠肩膀疼，想不通这个小女人又带了什么宝贝回来。

“八百块钱一个月，好能好到哪儿去？”张美儿解开衣领的一个口子，露出白皙的脖子，鬼知道今年是怎么了，死热死热的。

“小妞儿，想吃什么？”

“开封菜。”张美儿一听见吃就想流口水，一路上除了一个面包就没吃过东西。

“开封菜？”李亚楠的大脑快速搜索后无果。

“哈哈，”张美儿得意地笑，“开封菜的缩写就是KFC。”

“咳。”李亚楠喜欢被张美儿捉弄，这样会令她更快乐。

佟钱掏出钥匙开门时就闻到了浓浓的焚香味儿，不由眉头紧锁。

陶花有些吃力地从观音像前得蒲团上站起来，回身接过了佟钱手里的包。

“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还没做饭呢。”陶花立刻戴好围裙，冲着佟钱高兴地说：“今天生意不错，我买了条鱼，你喜欢蒸着吃还是红烧？”

佟钱掩着鼻子绕过观音像，不满地看着燃烧过半的三支香，“你每天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的，对孩子没什么好处。”

陶花紧张地用手指按压在佟钱的嘴上，“别胡说，让神仙听见了会怪罪的。”

“你啊，别这么迷信。”佟钱推开家里的所有窗户，让焚香的味儿尽快散出去。他将头伸出窗外，望着远处的晚霞，心头怀念着家乡的日落。忽然，一个瘦小的身影闯进了他的视野。

张美儿用手背擦去额头和鼻尖上的汗，眉拧在一起。她恨夏日的太阳，哪怕是快落山的太阳依旧放肆地散发着折磨人的热量。

“美儿，你先进去吧，就这个单元。”李亚楠拖着行李，胳膊累得酸疼，嘴角却依旧挂着满足的笑意。

张美儿接过拉杆箱迅速地闪了进去。

佟钱探着身子追看，心里猜测着这个看似瘦弱的女孩住在几楼。男人都贪图美色，区别在于是单纯遐想还是妄图占有。

“哎呦。”陶花一声呻吟，停下一切动作，靠在水池边。

“怎么了？”佟钱收回追踪张美儿的眼神，担心地看着陶花。

陶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手抚摸隆起的肚子温柔而慈爱地说：“没事，你儿子踢了我一脚。”

“这点像我，活泼好动。”佟钱俯下身疼惜地贴在陶花的肚子上认真聆听小家伙的动静，想象着淘气儿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