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再说话,扭头就进了车间。这两天已经见惯了人的死亡,不管是我尊敬的还是我厌恶的。但是对于这种自相残杀的行径,还是让我感到不齿。更何况,这个人杀死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些为了保护他们以致自己重伤无法行动的丨警丨察。
卢岩仍然离他不远不近的站着,我几步便冲到葛浩然面前,一脚便将他踹飞起来。
葛浩然本来就被卢岩吓得心神不定,此刻被我一踹估计是知道事情败露,竟然趴在地上装起死来!我上前一步又踢了一脚,喝问道:“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是我,安队!”听我这么一问,葛浩然竟然很利索地就承认了,我本以为他会百般抵赖,此刻看他承认的如此直爽,愣了一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而葛浩然趴在地上像是被抽了骨头,竟然大哭起来!
这时刘东西也跟进来了,站在我旁边阴惨惨地说:“以前我觉得你葛黑子就是条哈巴狗,真没想到你还会咬人,就你这心,比那怪物还狠!”
刘东西说着拽出枪来,冲着葛浩然的脑袋就要搂火。我一看不好,赶紧将刘东西胳膊一抬。看来他也是不大会用枪的主,竟然忘记开保险,扣了一下扳机根本没响动。
葛浩然趴在地上哭得悲切,完全没有听到声音。刘东西一枪没打响,别开保险又要开枪,我一手卡住机头把枪撸了下来。转过来冲着刘东西喊:“你疯了?你也要杀人?”
“杀人?他还算人吗?”刘东西喊了一声转身一脚奔在葛浩然头上了。
葛浩然悲鸣一声,却像是被踢开了闸头,大喊道:“我不是人!我不想活了!你杀了我吧!”
刘东西冷哼一声擎出刀来,“正要结果了你!”
我觉得有些不对,赶忙拦住。葛浩然此时的表现不太正常,若真是那等偷生之辈此刻定然百般抵赖、苦苦哀求,撒泼跪下打滚也在情理之中,这么大义凛然的求死,估计里面有点蹊跷。不过这家伙心理素质好,以进为退也很难说。
刘东西没有用力挣扎,估计也怕刀子割到我,大声道:“安哥你放手,这种东西留他作甚?”
“你先别急,我问清楚再说。”此时的我已经默认了“如果确定了葛浩然杀了人,我们就杀了他”这种逻辑推断。人果然是一种只适合群居的动物,或者说,社会的东西果然只适合存在于社会之中。短短两天不到,我一个执法者,已经忘记了自己应当遵守并执行的原则,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准则。后来我常常思考这个变化时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答案便是现在。
卢岩在边上没有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对葛浩然的警惕,当时在地堡中他就不让我接触葛浩然,甚至于大违往日风格地出声警示葛浩然不是只有我一人,为了增加这个警示的暴力指数,还把我的刀剟在了地上。我不知道卢岩为什么一直这样照顾我,但我肯定不是和我值一个班的缘故。这个神秘的家伙像是个守护者,若有若无但又坚实可靠。
我问葛浩然:“你说清楚,为什么杀了他们?”
这种苍白无力的问话搁在往日一定是会被我鄙视的,但现在我找不出别的方式来问这个问题。
葛浩然半坐在地上,像没有听到我的问话一般,只是不停抽泣,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大男人哭成这个样子,并不觉得如何同情,反而有些恶心,非常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
依然没有回答,刘东西在一边焦躁起来,一个劲地拿眼睛横他。我知道刘东西以前就跟这家伙不对付,这个时候不朝好处想也是正常的。看他此刻手就捏在刀柄上,在旁边转来转去,我还真怕他抽冷子过来把葛浩然的脑袋砍了,便道:“刘东西你老实点,事情不弄清楚,谁也不能乱杀人!”
刘东西看我说话了,苦笑道:“安哥,咱们哪有时间弄清楚了?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杀了他就行了。这个地方我们不能久留,赶紧杀了他该干嘛干嘛去!”
刘东西说的有道理,虽说监狱里此刻应该已经没有怪物了,但是我们总靠在这里会出什么事情还很难说。更何况现在每个人都已经又累又饿,我们也急需找个地方休整一下,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都应该尽快解决此事。
但是葛浩然此刻根本就不开口,带着个一心求死的架势,但是我又认定了其中有隐情,不愿意让刘东西草率处置。我低头思索半天道:“这事先不说了,把他铐起来跟我们走。”
刘东西本以为已经说动了我,没想到我是这么个结论,眼珠子瞪得溜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道:“安哥你疯了吧!他能杀别人就能杀我们,你带着他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杀了他我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不带着他,你说怎么办?”
刘东西还是那个不可置信的表情,“不杀他就把他扔这里也行,带着他干什么?”
扔这里?说道把个犯人放走,我还真是感到别扭。刘东西的意思我明白,既然不愿杀他,那也不要带着一个隐患上路,但是想到死去的那十个人,我又不甘心放过这个嫌疑人。
我的心中矛盾至极,低头看了看葛浩然。他此刻已经平静下来,愣愣地看着那堆血池中的骨山。我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这个车间巨大的空间似乎都变得扭曲起来,无数的人和肉体充满又退去。
那个静静矗立的地堡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又看了看葛浩然道:“带着他为了搞清楚,”看了看刘东西,“搞清楚为了杀了他!”
我不知道我怎么想出这么一句话来,自己说完都懵了。刘东西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病人。
倒是卢岩十分麻利,咣当一声将一副手拷扔到了葛浩然面前。这手铐肯定是在地堡里捡回来的,沾满血迹不说,齿缝里还纠缠着一丝丝的肉丝如同扎在不锈钢表面的线虫。
死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丨警丨察,有副手铐很正常,但是卢岩把它捡回来就有些奇怪了。
葛浩然倒也光棍,伸手就把这恶心巴拉的手铐捡起来戴上了,我也顾不得管他,转过去打量卢岩,“你拿这玩意干嘛?”
当然,这种问题卢岩是不会回答的,我话一出口便有点后悔,大有一种自讨没趣的感觉。而葛浩然竟然捧着手铐哭了起来!
我更确定了这里面有隐情,但这也不是个追究此事的时候,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别哭了,赶紧起来走……”我踢了踢葛浩然,跟刘东西说,“咱们走吧!”
“去哪?”
我愣了愣,“我家!”
只能去我家了,监狱里面如蝗虫过境,根本就没有吃的了,要补充给养还能去哪?
刘东西笑笑说:“那就少不得叨唠一下安哥了!”
我心说这时候跟我拽什么文,但心情沉重,也无力调笑,带头朝外走,卢岩沉默跟上自不消说,刘东西几脚把葛浩然踢了起来押着他跟在后面。
从这里去我家不远,但我还是打算搞辆车过去。虽说这种大雾步行比开车更加方便,但是外面情况不定,开辆车多少能够安全一些,我还打算收集一些枪械,虽然没有子丨弹丨,但未来还不知道会怎样,这个时候还是多做些准备的好。而我们这些人早就没了体力,没车也背不动枪了。
出来外面,依然是浓的噎人的雾霾和遍地的破衣碎骨,我们一行人小心戒备着摸到武警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