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鱼人

如果接下来这个病人的发言让你感到不适，那么我想这是很正常的，因为绝大多数的人在听到他的发言之后，都会感到不适，因为他的发言就像是一只恶魔的手一般，会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心理外衣一件一件地剥落下来，露出最为内在的自己。但是，这个所谓的“最为内在”的自己，是否是每个人都能够接受的，那就是个问号了。

至少在我看来，人多面的，就像是一台电脑有很多的零件，你不能指着音响说那就是电脑的本质，是电脑的功能，你最多只能说电脑有播放声音这一功能而已。人性也是一样，你不能说人在极端时候表现出来的一面是真实的，你只能说人可以表现出这样的一面，或者说原来人还有这样的一面，但是你不能认为那就是人类的真实面貌。事实上，美好与和善，也可以是人本质的一部分。

他：

“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这样的说法，人类胎儿在母亲肚子里的演化过程，和动物的进化过程很相似，甚至是极大程度上重演了动物的进化过程。”

我：

“这个我倒是知道，而且的确有一些解剖学和发育学上的证据支持。听说，人类胚胎的发育过程会依次像鱼、蝌蚪、爬行类、哺乳类动物。是这样，对吧？”

他：

“对。看来你是真知道。当然其实这个观点现在也不算太新鲜了。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比胚胎发育更有意思。

我：

“哦？什么问题？”

他：

“人的成长。其实，人的成长过程，也是一个动物进化的过程。很多人侧重于胚胎发育，以为人出生之后这种胚胎发育过程的进化重演现象就停止了，其实不是，人出生之后，还要继续发育，继续走动物进化的道路。”

我：

“哦？”

他：

“比如说，刚出生的小孩，其实智力还是鱼类的层次的，一直到了一岁，两岁，三岁，四岁，才慢慢变成爬行类、哺乳类动物，但是哺乳类也是分层次的，比如说狗的智商层次，猴子的智商层次，然后才到人的智商层次。”

我：

“这个倒是通俗易懂，可以理解。大脑毕竟有个成长的过程嘛。等变成人之后就好了。”

他：

“那你就错了。完完全全地错了。”

我：

“为什么……错了？”

他：

“因为，人类后天发育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就像电脑一样，中央处理器啊，硬盘啊等等最关键的硬件其实已经装好了，后天发育只是稍微增加了一些外接键盘，写字板啊，鼠标之类的东西，虽然也重要，但是不是最重要的。就算没有那些东西，电脑也能照样运行。”

我：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他：

“因为事实就是这样的啊。你把大脑解剖之后，就是最外层是人类的逻辑处理层，然后里面是哺乳类，然后是爬行类，再之后是鱼类的大脑部分。人类的大脑就像个套娃一样，一层套着一层啊。”

我：

“这个我知道。我看过关于大脑分层的理论，而且也有人以前跟我讨论过这个。”

他：

“但是你知道的还是太肤浅了。你只知道它的原理，却还没有深入认识到其他更本质的问题！”

我：

“更本质的问题是什么？”

他：

“那就是，我们每个人，其实本质上来说都是鱼。或者说，是一条条的鱼人。”

我：

“这个无非就是换个名词而已吧。但是对象毕竟还是一样的。”

他：

“这很不一样。因为如果你把人当成鱼来看，就可以解决很多的问题。”

我：

“比如？”

他：

“比如鱼类有洄游现象吧，你对比咱们中国的春节，是不是很相似？”

我：

“这个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吧？洄游跟春节怎么能是一回事？大部分鱼类洄游都是为了繁殖后代吧？春节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他：

“不，洄游分为生殖洄游、索饵洄游、越冬洄游。其实人平常去外地工作就是寻找饵料，回家过年就是一种集体洄游现象。”

我：

“嗯……就算这样勉强能解释，也不算什么吧。”

他：

“哈，刚才只是举个例子。其实还有更相似的地方。比如说，你从地铁上下来的时候，会往哪走？”

我：

“往电梯走吧。”

他：

“但是如果你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刚下地铁不知道电梯方向呢？你一下车，会不会自然而然地往人多的地方走？哪怕他们去的地方是洗手间而不是电梯，你也会自然而然地那么做？”

我稍稍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有时候是这样的……不过那样主要是习惯吧。”

他：

“鱼类也是这样的。包括候鸟迁徙，它们也是不假思索地就那么做了，就像人下了地铁之后不约而同地往人多的地方走。就算带头的人把他们带到了错误的地方。你说，人和鱼，是不是很像？”

我：

“只是比喻层面的相似吧。不相似的地方不是更多吗。”

他：

“你听我慢慢说来。其实我不是单单想说人和鱼的相似，我是想说，虽然每个人都在随着时间成长，甚至成年之后思想成熟了。但是其实那都是表象而已，其实哪怕一个人的年纪到了七八十岁，他的本质还是跟小孩子是差不多的，还是鱼类的思想层次，只不过他们更会伪装了而已。小孩子喜欢玩具，成年人喜欢木刻雕塑，喜欢木偶娃娃。小孩子喜欢玩具车，成年人喜欢汽车。小孩子喜欢弹珠，成年人喜欢围棋。其实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小孩子没有足够的智力，也就是足够的‘外接键盘’来支持他们的娱乐，所以只能玩稍微差一点的。”

我：

“小孩子的确能够反映成年人啊。所以不是有句古话叫三岁看老么。”

他：

“对。但是这所谓的三岁看老只是个性层面的，我说的是共性层面的。”

我：

“共性层面？”

他：

“刚才不是举了下地铁之后往一个方向走这种共性的例子吗。其实还有很多的共性，因为小孩子的所有常见行为成年人都在重复着。比如说，小孩子都是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吧？你去看那些有钱有势的人，那些有特权的人，不就要佣人，下人伺候吗？其实这种心理，就是小孩子需要父母亲伺候，需要他们喂饭穿衣的心理的延伸而已。别看那些特权者有权有势，其实他们的内容反而退化了，退化到了小孩子的阶段。不是有很多新闻，一些官员去考察，结果连鞋带都不会系，连衣服都要别人给他穿，甚至不知道皮带怎么扣，而且连一些农作物都分不清，闹了很多笑话吗？”

我：

“这只是一部分吧，不能代表全体啊。个例哪都有。”

他：

“例子可多着呢。一个例子可能说明不了什么，但是如果十个例子，一百个例子，一千个例子都佐证我的观点呢？如果一个理论有一千个证据支持，哪怕它再怎么荒诞，科学家也会考虑接受的。很多成年人都有不成熟的表现，比如说，遇到了一点点的事，就开始抱怨。其实抱怨这种行为，也是一种小孩子的不成熟的表现，是延续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