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蚰便道：“以前许妃常以众妃之首自居，只是这一两年陈妃渐渐得宠，那些以前受过许妃气的，便纷纷投向了陈妃。”

“陈妃因何得宠？”

“当然是颇有姿色，不过想要老王爱得长久，还得能生儿子，咱府的四王子和五王子都是陈妃生的。”

姜公听到这里，又装作忽然醒悟，道：“这便是了。世子因沟渠之事被老王不喜，这边陈妃又有王子，老王宠她那是自然。陈妃便因此敢和许妃争宠是么？”

阿蚰没想到这大人更聪明，有些不情愿的点点头。姜公见她这样，故意夸她道：“阿蚰真是个聪明女子，居然能有这等见识，本太守甚是佩服。这案子若是完结了，我本人亦会重赏你！”阿蚰便得意的笑笑。姜公趁机又问：“适才你俩曾提到阿逑有个属下叫狸哥，是何人？”

阿蚰刚要说，桑姑先抢着道：“他这狗奴比阿逑更坏。他不过是阿逑的同乡，刚进府不多久便被阿逑安排做了班头，平时甚会欺人－－－本来那巷口的院子是王班头和其属下住的，狸哥当了班头后非要与他换。他平常便狐假虎威，借各种事项使劲捞钱。大人不是说要查贪污之事吗？还查甚，只把这狸哥抓住审问，必有所获。”

“阿逑为何如此纵容他？”

阿蚰恨恨的道：“他俩本就是狼狈为奸，说不定那些事都是阿逑指使呢！”似又想起件事，又道：“不过也可能因为狸哥曾救过阿逑。狸哥有回喝醉了曾说，以前在老家时，他曾于七月钱江中救起过阿逑。说当时阿逑已飘至江心，他一刻间便独自去两人回。”

姜公笑着问：“这事是庆童告诉你的吧？”

阿蚰又是一怔，便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大人真是无事不知。我与庆童亦是同乡，他这人太憨傻，我便时常照看他一下。”

旁边桑姑忍不住笑道：“他也是无时不想着你，什么闲言碎语都与你讲，听得我等甚烦。”

阿蚰也不理她，又说：“庆童听了这事后便对狸哥十分佩服，我却甚是怀疑。我老家亦临着钱江，七月正是汛期，江水每到那时必然异常汹涌，平常天都浪高五六尺，小船只在春秋天才敢走。他又不真是河狸变的，哪能由江心救回人来。”

“狸哥进府多久了？”

“应是三年前吧。”姜公又问：“这人除这些外，还有甚么可说的么？”

桑姑道：“这个人长相丑陋，一张蛤蟆脸，两只眼睛往外突突着，看着便吓人。这倒罢了，他生性更是残忍嗜杀。”

“噢，何以见得。”

“他常去膳房玩，见到要杀鸡宰鹅时，他便替庖丁动手，又不用刀，伸手抓过鸡鹅便能捏碎脖颈。别人都葚的慌，他却以看着牲畜翻白眼为乐，真不知是甚么恶鬼托生的。”

姜公将这些默默记下，又问：“之前阿六说，她以为李王妃是蛇妖幻化。你俩如何看法？咱府中其他人又作何想？”

桑姑道：“阿六这回倒明白了一次：确是如此。大人只消想想便知：吉碧和吉蚨昨夜于碑廊巷里碰见了蛇妖，庆童紧接着也撞了邪，诸多怪事都是出自李妃入府以后。再者，听说今晨众人发现老王遇害时，她正掏着老王的脑浆吃呢－－－这正是要吸人魂魄的举动，她不是妖魅谁是妖魅？现今府中人都持此说，都害怕极了。”

阿蚰见桑姑屡次和自己抢话说，有些不高兴，心想若是不说出些新事来，也不能叫太守大人高看我，便白了桑姑一眼，道：“你等都是人云亦云，不知内里。但凡妖魅，皆能幻化－－－在我看来，老王和李妃俱已被蛇妖害了，现今抓住的那个李妃，不过是具空壳，已被蛇妖附身其中，早晚必蜕化而去。”

桑姑见她之前那般说，现今又这般说，也有些气恼，刚想和她争论，姜公忙问她：“你适才说怪事都是李妃进府后才出的，难道之前就一直风平浪静？”

桑姑想了好一会，忽似想了起来，见阿蚰也似想起了什么，忙抢先说道：“倒也不尽然。以前府中也常出怪事，比如时三年前夏天时常有大蟒蛇不知从何处钻出，吓人一跳，又忽然不见。想来这王府所处之地周围便有蛇妖巢穴－－－之前来的都是罗喽，如今蛇大王来了。”

姜公听了忍住笑，佯装点点头，又问：“阿蚰似乎也想起什么？说来听听。”

阿蚰便道：“三年前咱府中可是闹过一阵子色鬼的－－－桑姑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想要抢着说，被阿蚰瞪了一眼，只好作罢，还甚不服气。阿蚰便接着道：“那色鬼亦如蛇般，不知从哪里溜到婢女居住的院子，做些下流事情便不见了，抓也抓不着，问院外值守的府兵，都说未见。”

秦文听了小声自言道：“又是三年前。”

姜公问：“那之后呢？”

“之后便再没来过。”

姜公也觉奇怪，想了一会，便从怀中掏出几块银子，分给两人，两人喜滋滋收了。姜公又道：“适才你俩说得甚好，我之后定会请世子厚赏。”又意味深长的专对阿蚰道：“阿蚰，你是个好女儿，听我一言：我知你与庆童相好，等门禁一停，你便和他回家乡吧，不要再在府中呆了。在此之前，不要有任何贪念妄想，切记！”

阿蚰和桑姑呆呆看了姜公一眼，又相视疑惑不解，只得转身出去了。

姜公却看见了阿蚰嘴角微露出的一丝冷笑。他目送她俩离去，久久站立。秦文问适才那是何故，又问可有所获。姜公叹口气，道：“阿蚰自以为聪明，想于这王府乱势中有所图，岂不是虾谋鲸骨。不知她能否自醒。”回头看看秦文一脸疑惑，又笑道：“这也无法，如今世子已下令，所有人除非有他手谕，不得外出。就算阿蚰想走也不行了。我唯有迅速查清此案，才能叫众人安宁。”

秦文道：“如今却真是诸事不宁啊，这李王妃着实令阖府上下胆颤心惊，不知她倒底是甚么人，有何能耐。”

姜公点头道：“下人们该问的都问过了，且去看看这李妃是何古怪吧。”便出门叫一个小奴去问张主事，李妃现在关押于何处。又叫过一个得力州兵叫姚顺的，道：“你速出王府，自己找条小船，先绕至王府东北的涵门附近，便从那里出发，沿塘河水路去上游。路过咱县城水门时，问清前昨两天守兵是谁，是否有个小棚船于这两天出入、停泊过，具体情况如何。然后再去流塘县，将鹊生药店和城东齐老儿带回来到郡衙等着。所经之处无论水路、陆路都要仔细查看询问，看有无可疑。”姚顺领命去了。

不一会，小奴便跑回来，说已经问清了，张主事因事忙不便前来，由他带众人去。姜公、秦文及几个州兵便跟着小奴走去李妃关押处。

十七李妃此时已日斜西山。姜公与众人随着小奴，不一会便到了关押李妃之地，是一个如湖苑般大小的破旧小院子，处于王府西北角。众人只见这院子围墙甚高，大门紧闭，无牌无匾。走至跟前，见门板虽厚，只是常年风蚀鼠咬，现已甚不严实，中间露着一条大缝，隐约可见里面院子堆的东西不少。如今又用大铁链穿了两边门上的铜环数周，还上了大锁。小奴说：“这院子是专放沉年杂物的，平时不住人。只因墙高，便将那妖女关在这里。

小奴便与站岗的府兵什长打个招呼。那什长看一眼姜公，想起正是之前世子所托查案的那位太守大人，连忙行礼。姜公问他：“你等为何只守着院外，里面院子里怎么不设岗卫？”

那什长面露难色，结结巴巴道：“本来是想－－如此，只是－－－只是叫谁进去里边都－－－不去。反正如今外面都－－－－围－－－围起来了，那王妃若是人，就跑－－－跑不了；若是妖，我等也降－－－它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