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极和张梅扶住我,跟在那人的后面。那人走在前方,一路上但凡看见有绑着的枯草,就把枯草扯下来,揉成团扔进灌木丛里。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看着他在前面一摇一晃地带路,忽然就惊了心:他竟是一个跛子。我想要叫住张梅和积极,但嗓子却发不出声了,头脑沉重到无以复加。蛇毒已经发作,看来我快不行了。周围的景状是那么得清晰,可我却觉得它们离我好远好远。我的心里开始无限地恐惧。眼皮耷拉下来的一瞬间,我看见前方那人回转身向我走来。我的耳边响着张梅和积极的呼喊声,他们呼喊我名字的声音仿佛来自一个无底深渊,又仿佛来自旷缈无疆的宇宙,在我耳边回荡着,越发地渺远……
2012-2-2015:02:00
九、重逢
一阵强烈的炙痛把我从昏沉当中拉回了现实世界。
我一睁眼,“啊”地痛叫了出来,眼前出现了一个昏暗的场景,昏暗到我几乎看不清四周有些什么。
积极和张梅惊喜地叫喊我的名字,我看见他俩出现在我的左右,紧绷的心就松了下来。我的小腿肚上敷了药,炙痛阵阵传来。这时一张缀满络腮胡子的脸从昏暗中透出来,我想起昏迷前的场景,这人就是斩蛇的健壮男人。我想起他是个跛子,情不自禁地抓紧了积极和张梅的手。
那人冷冷地看了我几秒,脸又缩回了昏暗里,他从墙壁脚提起那柄锋锐的柴刀,转身走到一束白光下,踩着梯子爬了上去。
等他去远了,我才惊惶地问:“这是哪里?”我看着摆放梯子的地方,又望了望上方透下来光线之处,“这是在地底下?”
他俩点了点头,积极说:“这地方隐蔽得很,先得爬上一棵大树,再从树干上的洞溜下来。”我握紧他俩的手:“他是秦杨,一定是秦杨,快扶我走!”
“你先冷静。”张梅轻轻地摁住我,“你腿上的毒是他解的,我看他不像要害咱们。”
我微微俯下头,望见小腿处裹着厚厚一层布,布料是大红色的,应该是从张梅的衣服上撕下来的。我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四面封闭的暗室,一支火把撑在泥壁上充当照明,地上摆放着一些粗糙的陶碗陶罐,角落里堆着一大堆柴草,还有一些零星摆放的杂物,一切凑合起来,倒像是一间简陋的居室。
“我昏迷多久了?”我吃力地问,腿上的阵痛还在刺激着我的神经。
“有一个多钟头了吧,”积极回答,“我们在林子里走了半天,刚刚进来,那个人割开你的伤口放掉了毒血,然后找了些草药给你敷上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摇摇头:“伤口很痛。”“头还晕吗?”张梅问。我又摇头:“不晕。”“那太好了,看来你中的毒是真解了。”她说,“你先别急,我们也猜到他是秦杨,但看他不像是要害咱们,现在你又有伤不能走动,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我尝试动用伤腿,立马剧痛钻心,只好作罢,眼下唯有静观其变。我闭上眼,意识又开始昏沉。
2012-2-2015:03:00
迷迷糊糊之中,一股香气飘然入鼻,我清醒了过来。
暗室里生起了一团火,那个络腮胡子坐在火前烤着什么,香气就是从那里飘过来的。他见我醒了,就把一串东西在火上熨了熨,递到我眼前。那是一截长条状的东西,细细一看,竟是剥了皮的蛇肉。我犹豫了一下。他似乎生气了,立马就把蛇肉缩了回去,自己大口吃了起来。
积极和张梅仍然坐在我身边陪着。我们和络腮胡子之间保持着两米的距离。我微微扭头,看见积极的喉咙哽了哽。
我做了一下深呼吸,轻声问:“你就是秦杨?”
他停止了嚼动,抬起头看着我,几秒之后,他又埋下头去,继续做自己的事。
“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想做什么?”我继续问。
他也继续嚼。
我心想:莫非他是个哑巴?我用疑惑地眼神望着积极和张梅,嘴巴轻轻地做出“哑巴”的口型。他俩都轻轻地摇头,不知是表示不知道,还是表示络腮胡子不是哑巴。
忽然间嘭地一响,我们三人顺势转头,只见入口处扔下来了一团东西,一个声音在入口上方响了起来:“老哥,今天只逮到一只兔子,陷阱我重新弄好了。”
我一听这声音,浑身的血液立马就涌集到了头部。
“上进!”我们三个几乎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梯子上噔噔噔地急响,一个黑影溜了下来,在落地处怔了两秒,忽然大喊:“蛮牛,是你们!”
他冲了过来,抓住我的手,看看我,又看看积极和张梅,最后又看着我:“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太好了!”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也在这儿?”我的精神不知从身体的什么地方涌了出来,我上下打量他,发现他除了稍稍瘦削之外,其余都很完好,“你没事,真是谢天谢地啊!”
久别重逢,仿佛隔了一辈子没相见般,我们相互攥着手,却不知说什么好,只知道相互看着,就能够高兴无比。
积极狠狠地捶了上进一下,我心里也高兴得紧,这小子果然还活着!只是这重逢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始料未及了!
2012-2-2015:04:00
上进忽然回头问:“老哥,是你把他们带来的吧?”
“你叫他老哥?”我一拉上进的手。他点了点头。
络腮胡子把一根枯草扔到上进的面前。
上进见了,脸上露出难色,为难了几秒,才小声说:“是我绑的。”
络腮胡子捡起枯草,扔进火里,冷冷地说:“引来村里的人,我们都得死。”
我一怔,引来村里的人,我们都得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正在我惊讶之际,络腮胡子却抹了把嘴,提起脚边的柴刀,又抓起一个陶罐,顺着梯子爬上去了。
他一走,我顿时感觉像在牢狱里关了许久,终于获得了释放一般。我握住上进宽厚的手掌,激动地说:“你小子知不知道我们为你担了多少的心,你不见之后,我们急都急死了!”上进的脸上露出歉意:“苦了你们,我也是没有选择,能看到你们三个都没事,我的心就放宽了。对了,生姜头呢?他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他到外面去了。”
“外面?”
我点点头:“石旭带他离开的,他和余志都被已经离开了山谷,到外面去了。”
“石旭?余志?”上进掩饰不住惊讶,“他们……这是怎么回事?”很显然,他久居深山,什么都还不知道。
“石旭没有死。”我微笑着,看着他惊讶的脸。
当下,张梅把我们在这段时间所经历的许多事,都详详细细地说了。
“那小子真的没有死?”上进还是克制不住惊讶,“可是……我亲眼看见他从河面上消失的啊?”
“他确实没有死,我都见过他了,难道还有假?”积极极力证实石旭没死的事实。
“那他怎么消失的?我们这么多双眼睛,没看见他上岸,正常人不可能在水里憋那么久的。”
说实话,这一点我也疑惑不解。虽然石旭说这是他亲自导演的假死,但那天我们沿着青河搜刮了半个多钟头,可是没有发现他的身体,也没有看见他上岸,这确实说不通。若说河底有底洞或暗道,我们搜刮时应该能够发现。但河底确实没有任何足以藏身的地方啊。那石旭又是怎么从河面上消失的呢?
2012-2-2015:05:00
“这问题我们没法解释,只有等见到石旭了,问过他才知道。”我打量上进,他的上身裹着兽皮,想起那天他的上衣挂在林中的一堆篝火旁,而人却不知去向,便忍不住问:“砍木材那天,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跑着跑着就不见了,还丢下瘸子哥不管?这么长时间都不出来见我们,害我们担心这么久!”
上进听到我这样询问,脸上的兴奋立时黯淡了下去。他的神色开始凝重起来。
“怎么不说话?有什么为难之处吗?”我看着他。
他摇摇头:“没有什么为难的,只是事情有点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那你从头开始说。”
可他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
“这样好了,我来问你,那天我们一起在大雾里奔跑,你怎么忽然就不见了?我们喊你你也不答应。”
上进的鼻息变得异常沉重,昏暗里听来十分清晰,他抬起异样的目光,看着我们三人,缓缓地说:“我被人害了。”
这句话足以令我们所有人吃惊:“被人害了?”我回想当时的场景,我和积极在前面奔跑,他背着昏迷的黄瘸子落在后面,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在场,他怎么会被人害?“谁害的?”我和积极几乎不分先后地问了出来。
他的目光里透着阴森森的寒意,冷冷地、一字字地说:“黄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