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试试看,能不能走出去。”积极夹着双腿,交换双脚往前走,我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几乎前胸贴上了他的后背。前方的老鼠纷纷避让,一条小道渐渐露了出来。远处的鼠头目也没敢有什么动作,任凭我俩往门口移去。
原本只有十几步的距离,可每一步都显得如此遥远。终于走到门口时,我俩匆忙钻出去,积极回身拿戒指对准门口挥动,老鼠们堵在门口,都不敢冲出来。
我叫积极准备跑,积极难为情地斜我一眼:“我这样子能跑吗?”他左手捂住裤裆,弓着腰,夹着腿,看样子命根子被老鼠咬得不轻,别说跑,能走路就算不错了。我骂他:“谁叫你刚才不讲义气,我还没喊三你就跑了,这叫‘现世报,还得快’!”虽是这样说,可我不能抛下他不管,只能放弃狂奔的打算,扶住积极慢慢地往前走。鼠群们不敢紧追,但也不肯放过我俩,便死死地跟在后面,相隔了十来米的样子。
这时候天色大亮,昨天的大雾已经消散得无踪无影。山谷的对面,村子的房舍挤在一团,跟小盒子一样大小,看得清清楚楚。脚下是一片草甸,一路都是下坡。我一下子奇怪起来,昨天跑上来时,明明是平路,没有感觉到一点坡度,可现在怎么变成了下坡?
脚下的草很深,一直没到膝盖。鼠群一进入草丛,立马就看不见了,但草丛的摇晃还是看得一清二楚,可以肯定鼠群依旧紧跟在后面。积极忍不住骂:“这群狗东西,要怎么才能不跟着?弄得我心里一跳一跳的。”我说:“难不成要你把戒指扔给它们?”积极说:“没这戒指在身上,立马就得死翘翘,不能扔!”这提议没能通过,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俩往山坡下的树林走去,时不时回头观察鼠群,它们跟着不打紧,只要不再发狂就烧香拜佛了。但经过这两天的种种惊险,只要有一步没跨出长生山,我就始终心惊肉跳,真不知前面还有什么鬼东西正磨刀霍霍,候着我们亲自撞上去。
我俩走进树林,穿行于枝桠和灌木之间,没过多久,就走到了前夜避蛇的地方,地上烧过的火圈清晰可见,还有遗留的斧头。我想起积极偷拿的戒指,拽着他来到挖人参的地方。可令我惊奇的是,地上竟然一片平坦,我们挖出来的坑没有了,骸骨也不见了,地上是一片翻新的泥土,看得出来是被人重新填平的。
“积极,把戒指还回去。”
他一愣:“还?怎么还……尸骨都没了。”
“把戒指给我。”
积极不肯:“没了戒指,后面那堆老鼠还不咬死我们?”他回头看了一眼。
我用命令的口吻说:“你还有脸说这些,快把戒指给我!”其实对于埋回戒指,鼠群会不会就此撤退,我心里也没把握,但我笃定所有的晦气都来源于这枚戒指,要是不埋回去,指不定还要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积极仍然不肯,但他受的伤比我要重得多,我用武力硬抢了过来。我蹲下去,刨开一个小坑,然后回过头看鼠群。鼠头目趴在最前面,后面几百只老鼠,齐刷刷地盯住我俩。我咽了口唾沫,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墨绿色戒指。我轻轻把戒指放进坑里,见鼠群没反应,就轻轻地把土推拢、埋好。
我站起来扶积极,这时我俩还不敢乱动,见鼠群依旧没有反应,才往村子的方向缓缓地走。
突然间,吱吱声响了起来,鼠群如同垮了堤坝的洪水一样,蜂拥而动,闪电般撵了过来。
积极大叫:“蛮牛,你个混球,埋什么埋!”我也没料到这群老鼠竟还不依不饶,只好拉起积极就跑。这当口性命要紧,积极也顾不得他的命根子了,放开了腿一阵狂奔。没跑出几步,突然灌木丛里跳出来一个白头发的人,和我撞了个满怀,吓得我啊地一声大叫。
“啊哟,我的姑爷们,可算找到你们啦!”眼前跳出来的人,竟是村里的孙老汉,他一脸喜色。
我顾不得招呼:“快跑啊!”拉着积极从他身边跑过。孙老汉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我俩一跑过,他才看清后方的情况,不禁大喊了一声:“妈呀!”往回夺路而逃。
老鼠虽然身小腿短,可它奔行的速度却不可小觑,转眼间就追上了我们,扯住腿脚就开始抓咬。孙老汉一边挥打老鼠,一边大喊救命。很快远处响起了大片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村子里的几十个男人相继赶到,挥起锄头、扁担,撵打老鼠。
这一下形势逆转,鼠群很快溃乱,被打得四散逃窜。村里人倒也不敢贸然追击。我被人搀扶着往回走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只鼠头目还趴在林子间,死死地盯住我们。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问他们有没有找到上进和黄瘸子,得到的结果却令我喜忧掺半。
原来昨天村里人知道我们一夜未回,肯定出了事,准备入林寻找我们,但是清晨长生山被迷雾笼罩,村里人摄于雾重路迷,不敢贸然进林。等到今晨雾散了,才敢寻进来。他们在树林的东边发现了一堆灰烬,又在旁边找到了昏过去的黄瘸子,蛇毒已经令他双唇发黑了,赶忙把他抬回去救治,可是却没有见到上进。他们还以为上进跟我和积极在一块儿。这时我们得救了,可上进呢?莫非他竟遭遇不测?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出林子的时候,张梅和姜汝明在林外守望半天了,忙上前来搀扶我俩。见我和积极伤势怪吓人的,都着急得很,连忙往王婆婆家里送。
我回头叫住队长,嘱咐他们继续找找上进,队长答应了,带了十几个人返回林子里。
这时我想起一件事,叫住孙老汉,问他:“先前你找到我俩的地方,地上的泥土像是新的,好像埋过东西,是不是你们埋的?”我不敢说出是尸骸。
孙老汉搔搔头皮:“没有啊,咱们没动过土,长生山的土动不得哩……埋了什么东西?”我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说了声谢谢,被张梅搀扶着走回村子。
一路上我都在奇怪,那具无名尸骸,我记得遭遇蛇群攻击时,明明被我们丢弃在了地上,可孙老汉说不是他们埋的,那又是什么人把它埋了回去?难不成,它还能自己走动,躺回坑里,再推土把自己埋好?
没等我理出什么头绪,就已经走到了王婆婆的家里。我和积极受的都是外伤,并无性命之忧,可我破了相,脸上会留疤,积极伤了命根子,他着急地问这辈子还能不能那个,王婆婆告诫他只要不剧烈地跑动,养上十天半月就没大碍了,他这才松了口气。王婆婆一边给我俩上药,一边说起黄瘸子来。原来黄瘸子被毒蛇咬伤后,因耽误了两天,毒已攻心,怕是熬不到明天日出了。
我听了一阵黯然,决定敷好药就去看望他。积极顾惜自己的命根子,不肯走动,要留在队长家里休养,我只好和张梅、姜汝明一同前去看望黄瘸子。
这时去寻找上进的人都回来了,原来山里又开始起雾了。他们没找到上进,一点线索也没发现,不敢呆下去,只好先回来,等雾散了再说。积极添油加醋地给村里人讲起我们在长生山中的经历,听得村民们不时发出阵阵惊叹。积极显得很得意,毕竟我们是村里第一次能从长生山上活着走下来的人。但我总是想到上进,暗暗地担心。这一天又快要过去,上进一个人困在长生山里,只怕凶多吉少。但我仍然对此困惑不已,上进怎么会丢下黄瘸子,一个人走了?我了解他是个仗义的爷们,至少比积极强,他没理由抛下黄瘸子一个人走的,难道当时遇到了什么万分危急的情况,迫使他只能放弃黄瘸子?我们走散时是在草甸里,可他俩怎么又走回林子里去了?我想这一切,只有晚上问过黄瘸子,或许能有些线索。
但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