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路受阻也不全是坏事,叶烨一路上终于遮遮掩掩的把那张纸上的内容都给看完。司马完全没有注意到叶烨有这样那样的小动作,他的注意力基本上都在孟伊琦身上。孟伊琦的情况越来越糟,她每天晚上都要被捆着才能睡觉,不然晚上就会不知道走到哪里去,而且她常常神游,看上去恍恍惚惚的。她身上的鳞片越来越活灵活现,好像就是她身体的汗毛一样,另外她身体越来越柔软,像是软骨病一样,但是力气却越来越大。司马说孟伊琦的魂魄如今常常会脱离身体。叶烨在魂魄齐全之后,也常常会看到一些怪的东西。这次进入山区,更是让他大开眼界,如今看到孤魂野鬼都不怎么怕了,而且也已经会分辨什么是人什么是灵体,所以他也能看到,孟伊琦的三魂七魄,常常会脱离束缚游走在她身体附近。
孟伊琦自己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司马的灵力已经不足够让她支持下去,现在已经是最后的时刻了,如果这次失败,即使那黑衣人不杀她,在日食时分,她体内的阴阳之气逆转也足够让她魂飞魄散。80年的那场日食就差点让她丧命,那次的影响延续了好几年,后来如果不是遇到出逃的司马,她早就灰都没了。
最后他们一路到贵州凯山找到那家人家的时候,已经是7月19号了。凯山是个不大的山村,人口才几千,以农耕为主。这地方四面环山,离四川就几个小时车程而已。夏天不会很热,但是因为干旱,这里的人日子很不好过。但也因为人少,所以叶烨一打听就找到了他们想找的那家人家。
在敲门的时候,叶烨就有一种别样的感觉。火兵曾经说他和生父母之间隐形的联系要比普通人和父母间的关系更近,他当时并不相信这话,但是此刻当他站在这扇门前,他开始相信,这是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如同久别相遇的感慨,又如他乡遇故知的唏嘘。
开门的是一个青年人,看上去应该30多岁,黝黑的皮肤,一脸质朴的样子,看见他们几个人,似乎有些好奇,但又有些害怕的样子,问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叶烨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告诉他们来意,他不想说自己是他们送掉的儿子,他只是说他是一个故人的儿子,那故人客死异乡,让儿子回来寻根。
那青年人听见这些,一点都不怀疑,就把三个人请了进去。这房子能称得上是屋棚,看上去十分简陋,但是房内倒很干净,只是摆设很简单,除了必要的桌子椅子,就一个硬板床。房子应该是自己搭建的,房内很暗,屋顶还有很多地方垫着茅草,这样的房子,下起雨来,就是外面大雨里面小雨的地方。叶烨看到了,不禁一阵心酸。他曾经多少有点怀恨他的生父母把他送人,可是如今,他却怎么都恨不起来了,事实上,他近三十年来高床软枕,而他的父母和兄弟却依旧住在这样的地方,他根本没有资格怀恨。
青年人从里屋扶出他老爹,那老汉五十多岁已经驼背驼得厉害,不过好在人还挺健朗,看到叶烨他们,也没有见外,赶紧招呼坐下,还左右问他故友的事情。
其实叶烨在来之前的确在人口部门查到一个从这里外出打工的人,于是多长了个心眼,记下了资料,这次正好用来编了一些故事。这隔代的事情,要糊弄很容易,只要说是没交代就可以了。所以老爹一点都不怀疑,在那里兀自怀念着往昔,虽然他说的叶烨不是完全听得懂,要连笔带划叶烨才能明白。但是老汉说的很起劲,皱纹纵横的脸上笑容飞扬,可是越是这样,叶烨就越是心酸。
老汉姓沈,从小种地,一辈子没出过这个山区,除了自己的名字基本什么都不会写。他儿子叫沈宝,虽然他的样子和“宝”字实在是相去甚远了。叶烨旁敲侧击的问沈老他还有个送人的儿子的事情,老汉叹了几口气,说自己要不是实在家里养不起也不会把一个大胖儿子送人,而且还名字起好了叫沈庚申,因为他儿子是庚申年大年初一生的,他当初还特别为这个名字感到自豪,毕竟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人能起这样的名字也算文绉绉了。叶烨听到这些的时候,眼泪不争气的就涌到了眼眶里,他赶紧拼命眨眼睛,这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晚饭的时候沈老一定要留几个人下来吃饭,还让沈宝去买个母鸡来宰了,沈宝是一脸不愿意,虽然现在不至于一年吃不上一次鸡,但是鸡鸭鱼肉之类的也是过节才有的伙食。叶烨一看就明白了,不管沈老的反对塞了足够的钱给沈宝,沈宝这才脸色转晴,跑去村上的集市买鸡去。
晚饭的时候才见到了一直在屋内没出来的沈母。她就是一个典型的农村老妇的样子,家里没钱,儿子这么大了依旧还没有成婚,所以没有媳妇帮忙家事,她只能这么把年纪还在做家务。不过好在她身体也还算不错,只是话不多,几次都看着叶烨,眼中灵动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始终都没有开口。
进屋之后司马几乎就没怎么插过话,大多数只是听沈老说。其实他也感慨,甚至他有些羡慕叶烨。无论如何,他的双亲还健在,还有个哥哥,无论这些人知不知道他就是他们的亲人,但是,至少,叶烨还有亲人,而他,却已经孑然一身。所以他也尽量不去打扰叶烨,只是屋里四处看看,还有就是尽量掩护着孟伊琦,让她不要出什么岔子。
可是有一件事让司马觉得非常奇怪,这日食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为什么叶烨梦境中的那个黑衣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司马在进入凯山的地界之后就刻意的留意这里有没有使用灵力的痕迹,可是这里很干净,根本没有这样的痕迹。估计这样的小山村,也没有什么玄道人士来。只是这附近有一座山,引起了他的注意。
沈家房子后面沿着田埂走,走到田埂外面就能看见一条山路,这条山路走大概半天不到的时间,就能到那里的一座山,也是离凯山最近的一座山,这山原本叫什么名字,附近的人好像并不知道,都叫这山为“神仙山”,好像很久之前就有这个名字,至于为什么这么叫,谁都不知道,只知道父辈、祖辈、祖辈的祖辈都是这么叫的,这里也不是什么名山大川,政府会亲自来给个官方的名字,于是现在依旧这么叫。
这山之所以引起司马的注意,不仅仅是因为这山是离凯山最近的山,还因为,这山虽然不高,却有一种灵气缭绕。一般的人可能会觉得那只是云,但是事实上,这样高度的山如果不是碰上沿海城市的那种低气压,一般是不会有什么云雾的。而司马知道,那是灵气所聚成的。
唐代刘禹锡作《陋室铭》里面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可见神仙不一定只光顾高山,神龙也不一定都潜深渊。有些不怎么高的山,也有可能聚集天地灵气,而形成特有的山灵。
于是很自然的,司马在晚饭的时候,也顺便打听了一下那山的事情。可是沈老也不知道那山有什么奇特之处,只知道听他的祖父说山上住着神仙。沈宝还插嘴说有什么神仙,他从小在山里上上下下,从来没见什么神仙。虫子倒是很多,接着就开始说自己小时候抓蜘蛛的事情,说的兴高采烈。
只是司马没有什么兴致去听沈宝的儿时趣事。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那个黑衣人准备在这个地方做出些什么动作,一定会去那山上。
山里天黑的早,而且还要早起农耕,所以都睡的很早。叶烨不想打乱别人的作息,也早早的就告辞,准备到村里唯一的旅馆下榻。山村地方小的好处就是,到哪里都用不了多少时间,那旅馆离沈家才10分钟步程,可是坏处就是,说是旅馆,也比沈家的情况好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