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叫了起来,当兰姨挪开脚,他看到踩瘪溅出体液的尸体的时候,他的心开始痛了起来,使劲推开了兰姨,不敢相信地看了许久,才慢慢蹲了下去,伤心地看着它,慢慢地,把它拣起来,放到了瓷钵里。
而兰姨,这个时候还没自觉地,移动了一下椅子到另一边,站上去,推开窗户,絮絮叨叨地边擦边说:“不就一只蟋蟀么?反正你们母子俩是什么都拿到手了,到时候,什么想要的会没有?什么蟋蟀——”
“蟋蟀”还没说完,兰姨就惨叫起来。因为他已经走到了椅子旁边,使劲地把她推出了窗户,听到窗外啪嗒地坠落声的时候,他才捧起放在地上的慈钵,蹬蹬蹬走下楼,途中遇见上楼的妈妈,也没抬头看一眼地,就进了自己房间,关上门,看着瓷钵里死去的蟋蟀,忍不住的悲哀就涌了上来,眨巴着眼睛的时候,有大粒大粒的水珠落到了钵里,湿润了里面蟋蟀的尸体。
姐姐。
刘畅咬了咬牙,想起了姐姐,很快又振作了起来。
姐姐是无敌将军,打遍天下无敌手,不怕,不怕。
哪天,再回去河堤那边吧?
再去把姐姐找回来。
三
然后,妈妈被当作杀害爸爸的嫌疑人被带走了,然后,妈妈回来了,她来到自己身边,问他,那天爸爸,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他很快就想起来了。
那颗糖。
那个想摔死自己的齐凯亮买回来的那罐糖。
原来,爸爸是被自己毒死的?
齐凯亮本来是想要毒死自己的是不是?
他发现摔不死自己,于是就在糖里下毒了?
结果呢?
结果,自己没有吃糖,却剥了给爸爸吃下去。
结果害死了爸爸。
该死的。
竟然会这样。
那个家伙,竟然害自己杀死了自己喜欢的爸爸。
太可恶了,太不能饶恕。
刘畅从此看齐凯亮的眼神里,充满了仇恨。
在梁家的这些日子,他耳染目睹,吸收进去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自踏进梁家之后就没有停止过分析的刘畅的大脑,以不可思议地速度与刘畅本人的思维整合了。
也许,在梁家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成为了大脑与刘畅本人真正合为一体的催化剂?
于是,刘畅冷眼看着,看着梁家所有人,如跳梁小丑般,在这个屋子里上演的一出戏。
他以为自己是旁观者。
有林巧珍,这个名义上的妈妈,为自己揽下了一切,到最后,她会为他守住爸爸的一切的。
爸爸的一切,也都是自己的。
可是,半路却杀出了个程咬金。
那个司机,居然找上门了。
乔成涛,不知道从哪里获悉了自己不是真正的梁小杰,居然来要挟自己。
而从他口中才隐约知道,大概,是自己离家出走以后,乡下的爸爸妈妈一直在寻找自己,而后,终于找到了乔成涛了。
而就是在那个时候,乔成涛知道自己摆了乌龙。
但是,他也猜到了,既然刘畅不是梁小杰,为什么他还任由自己犯这个弥天大错而不纠正?
是因为,刘畅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地,让他把自己送进梁家。
真是个狡猾,不,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做梁小杰,总比做刘畅好吧?
而刘畅,渐渐地,也发现了这个事实。
只要自己的身份不暴露,他就可以一直是梁小杰,可以一直呆在梁家,而以前的那些,作为刘畅犯下的事,就可以随着刘畅的消失一笔勾销了。
谁也不会知道,他曾经是那个怪人,他曾经是那个傻子,他曾经是那个疯子,更不会是,那个烧死了老师的杀人犯。
所以,刘畅也正有此打算。
可惜,这一切,随着乔成涛的出现,破坏了。
他一开口就是要钱。
钱,他可以给他,只是,长此下去,他肯定会得寸进尺的。
而且,他还知道了自己是谁,知道了自己的父母在哪里,如果不处理掉他,总有一天,火会烧穿纸的。
要想个办法,解决掉他。
在事情恶化之前,处理掉他。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原来,妈妈早已经起了疑心了。
是从自己在她房里拿钱的那一次吧?就是在那个时候,自己先露出了马脚。
该死,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处理掉乔成涛的缘故。
可是不能怪他。
乔成涛出现得太突然了,自己瘁不及防,无计可施,只能答应他的要求先稳住他。
只是,更没料到的是,妈妈,居然跟齐凯亮一起,跟自己说要让他与亲生父母团圆。
怎么可以这样?
他们想送走自己,夺走爸爸的一切是吧?
他们想处理掉自己,抢走属于他的东西。
那个齐凯亮,早就想处理掉自己了,也许,赶走自己正合他意。
而妈妈,本来就是利用自己去抢爸爸的东西的,现在爸爸的东西到手了,于是他就没有价值了,是吧?
这就是真相。
别以为他看不明白。
妈妈,齐凯亮,兰姨,李怜杏,还有那个蔡晓妍,不都是冲爸爸的那些东西来的吗?
真恶心。
在自己面前装着一副同情关心假惺惺的面孔,为的就是抢走爸爸留给他的东西。
在请乔成涛来梁家的前一夜,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了,他要,代替爸爸,惩罚他们。
这么想着,他从书包里,掏出了那包东西。
白丨粉丨。
是爸爸死去的第二天,他在床底下找到的那包毒药。
刘畅看着手心的白丨粉丨,眼睛眨巴了一下,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四
刘畅站在瘫在沙发上的乔成涛身边,凑上前,看着那张因为呼吸困难而扭曲的脸。
“你,你,刘畅,是你干的好事?”乔成涛浑身抽搐着,眼睛开始不受控制地流出了眼泪。
刘畅伸出手,想在他脸上按一下,但看到乔成涛凶狠地盯着自己,又把手缩了回去,躲避着乔成涛极力挣扎着想要揪住自己而胡乱挥舞着的双手。
“你到底干了什么?你,你给我下毒了吗?”乔成涛大口呼吸着,无力,却又极力凶狠地吼,“你个混帐,快点,快点救我,不,不然——”
不然会怎么样呢?刘畅没有理会乔成涛,回过头,望着同样瘫软的林巧珍。
“刘畅,刘畅你都干了些什么呀?”林巧珍同样呼吸急促地,张大了嘴巴,仿佛单用鼻孔吸入空气已经变得不够用了,脸涨得通红,“很快,你,你就会见到你爸爸妈妈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做了些什么?”
“刘,刘畅?你知道,他不是你儿子?”乔成涛只觉得天旋地转,勉强这么问道。
“你,乔司机,你无耻,竟然想利用刘畅冒认我儿子,然后勒索,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吗?”林巧珍一开始还强压着心里涌上来的恶心,可现在终于忍不住地,干呕起来。
“哈,哈哈,你说什么?梁太太,一开始,我是真的,没想到,这个梁小杰是假的,我还一心以为,自己是做了件好事,把迷途的孩子送到家了,可,可没想到——”乔成涛干笑起来,指着刘畅,“你问他,你问他。”
“什么意思?”林巧珍停止了呕吐,张着泪眼看着一言不发的刘畅,却只得到一个模糊的影象,看不真切。